第二天,慈幼局。
夜探破廟的計劃,就這麼攤在了桌上。
雲小暖正蹲在牆角,拿著一小截胡蘿卜,小心翼翼地往一隻新來的小灰兔嘴邊湊。
她伸出指頭,輕輕撓了撓兔子毛茸茸的長耳朵,壓著嗓子,像在說什麼天大的秘密。
兔兔乖,吃了這個,晚上帶我們找金子就全靠你啦。
雲小墨則大半個身子都探在桌上,手裡攥著根炭筆,在一張粗糙的草紙上勾畫著破廟的地形圖。
他嘴裡念念有詞,炭筆頭在紙上篤篤地輕點,標出一個個關鍵位置,那股專注的勁頭,活脫脫一個小軍師。
前門有兩棵老槐樹,正好藏人。
後牆有個狗洞,姐姐能鑽,兔兔也能。
慕容熙搖著扇子,不知從哪變戲法似的摸出一包油紙裹著的炒鬆子,那股焦香氣一下子就竄滿了屋子。
小暖,胡蘿卜哪有鬆子香?
來,喂你的尋寶兔吃這個,保管它聞金子的鼻子靈上加靈。
顧晏塵一言不發,默默把一壺溫水推到雲小墨手邊,又指了指地圖的一角,聲音壓得極低。
官冊上記的那是塊荒地,按說夜裡闖進去不算重罪,可一旦鬨出動靜驚動巡城衛,也是個大麻煩。
蕭玨瞧著這一個賽一個離譜的架勢,倆小的胡鬨,倆大的還在旁邊煽風點火,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終於沒忍住,低喝了一聲。
胡鬨!
那種地方蛇鼠混雜,帶孩子去送死嗎?
雲知夏正低頭整理藥箱裡的銀針,聽見這話,頭都沒抬,聲音輕飄飄的,卻像淬了冰的刀子。
王爺,你的人負責清場。
我的人,負責尋寶。
沒了他們,你就是把那廟掘地三尺,也彆想找著一個銅板。
蕭玨被她一句話堵得胸口發悶,一口氣不上不下,臉色都沉了下去。
子時,夜幕沉沉,連顆星子都沒有。
城南的破廟在黑夜裡,像一頭蟄伏的巨獸,張著黑洞洞的口,死寂無聲。
蕭玨的親衛個個身手不凡,貓著腰摸進去,沒走幾步,就吃了癟。
一根藏在齊膝野草裡的絆馬索,細得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另一頭拴著串生了鏽的銅鈴鐺。
一個親衛的腳尖剛蹭上,他臉色一變,硬生生把腳收了回來,險些驚出一身冷汗。
這要是踩實了,動靜能傳出半條街去。
再往前,是一道石縫,窄得隻能容人側身擠過,石壁上全是尖利的凸起,像野獸的獠牙。
有親衛試了試,剛進去半個身子,肩頭的衣料就被剮出一道口子,隻得退了出來。
幾個親衛麵麵相覷,一時竟被擋在了這兒。
雲小墨從雲知夏身後鑽了出來,手裡還舉著根畫了刻度的自製“魯班尺”。
他學著說書先生裡尋龍點穴的架勢,在牆壁上這裡敲敲,那裡叩叩,側著耳朵仔細分辨裡頭傳出的回音。
很快,他指向一處看著再尋常不過的牆角。
娘親,這裡是空的!
聲音不對!
雲小暖也放下了懷裡的小灰兔。
她拍了拍兔子的腦袋,奶聲奶氣地發布命令。
兔兔,去,把金子的味道叼回來!
小灰兔的鼻子飛快地嗅了幾下,四條小短腿猛地一蹬,像道灰色的閃電,嗖地竄進了破廟深處。
它靈巧地繞開蛛網,從一堆朽木上輕盈躍過,最後在一尊缺了半張臉的佛像前停下。
小灰兔直起身子,兩隻前爪對著佛像下的青石地磚,玩命似的刨了起來。
蕭玨的親衛立刻圍攏,抽出佩刀,用刀鞘往地磚縫隙裡一撬,那地磚應聲翻開,一個黑漆漆的洞口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