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鈺的事,在京城這口深井裡,連個水花都沒濺起來。
雲知夏的日子,瞧著又恢複了原樣。
可她自己門兒清,這潭死水下麵,正有東西要翻江倒海。
這天下午,慈幼局門口一前一後停下兩輛馬車。
蕭玨和顧晏塵,竟是前後腳到的。
兩人視線在半空撞了一下,蕭玨的眼神裡滿是不容置喙的強勢,顧晏塵卻恍若未聞,淡淡挪開了目光。
“你來乾什麼?”
蕭玨先繃不住,開了口,語氣裡半分客氣也無。
顧晏塵的視線越過他,落在院裡正教孩子們認字的雲知夏身上,嗓音平得很。
“與王爺無關。”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內堂。
雲知夏揮退旁人,親手奉上茶。
她清楚,這兩尊大佛,斷不是來看孩子的。
“雲知夏。”
還是蕭玨先開了腔,那目光刀子似的,要把她臉上的鎮定一層層刮下來。
“柳承業的案子,到此為止。”
“你不準再查。”
顧晏塵沒作聲,隻慢悠悠端起茶杯,用杯蓋一下下地撇著浮沫。
一股寒意從雲知夏的腳底心躥起,直衝天靈蓋。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蕭玨的調子又冷又硬。
“你隻要記住,二十年前的太子謀逆案,是本朝的禁忌。”
“誰碰,誰死。”
太子謀逆案。
雲知夏擱在膝上的手,指節一根根攥緊,幾乎要掐進肉裡。
柳鈺提過的那個黑衣人,裴硯之,還有母親靈堂上那詭異的金粉……
所有零碎的線索,散落一地。
“太子謀逆案”這五個字,就是串起這一切的線。
“此案當年由裴硯之主審,國舅爺是副審。”
顧晏塵放下茶盞,不鹹不淡地添了句。
“背後盤根錯節,你動不了。”
雲知夏垂下眼,將所有翻湧的情緒都死死壓進眼底,聲音裡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顫栗和恭順。
“民女……知道了。”
“多謝王爺與顧大人提點。”
蕭玨盯著她這副溫順模樣,胸口那團無名火反倒燒得更旺,偏又無處發作。
他重重哼了一聲,甩袖便走。
顧晏塵的視線在她身上多留了片刻,最終也隻化作一聲輕不可聞的歎息,跟了出去。
雲知夏看著兩人的背影在門口消失,這才緩緩抬起頭。
那張臉上的柔順退得一乾二淨,隻剩一片冰冷的堅凝。
她嘴上應得乾脆,心裡那根弦,卻已然拉滿。
她走到後院,柳鈺正在那兒劈柴,一斧頭下去,掄起,再劈下,動作裡透著一股要把命豁出去的狠勁。
“柳鈺。”
少年聞聲回頭,一雙眼熬得通紅。
雲知夏遞過去一張紙和一根炭筆。
“當年給你爹牌位的那個黑衣人,還記得長相嗎?”
“畫下來,越細越好。”
柳鈺接紙筆的手,抖了一下。
“你……還要查?”
“我的仇,我自己報。”
雲知`夏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如釘。
柳鈺沒再多問,捏著紙筆,一頭紮進了屋。
之後幾天,雲知夏再沒提過這事,看著真像是就此罷手了。
可雲小墨,卻對這二十年前的舊案生出了濃厚的興趣。
他纏著顧晏塵,討來了一堆京城舊時的輿圖。
然後,這小家夥就把自個兒關在屋裡,用平時攢下的木頭塊,叮叮當當地搗鼓起來。
這天,顧晏塵又來看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