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造紙坊的密室裡,“裴相爺的人馬上就到”這句話仍在回蕩。
衙役帶來的寒氣讓燭火搖晃。
雲知夏將信紙和海捕文書塞進懷裡。
她轉過身,看著在場的三個男人。
她聲音又快又穩,打破了沉默。
“按小墨說的辦。慕容公子,你的船。顧大人,你的人去碼頭清路。蕭王爺,你的人,跟我們上船,扮作夥計。”
命令清晰。
她成了這支隊伍的主心。
三個男人愣了片刻,隨即明白了當下的處境,這是生死逃亡。
慕容熙的商船停在京城外的野渡口。
船不大,收拾得很乾淨。
艙內鋪著軟墊,角落熏爐燃著百合香。
小幾上備有酸梅和蜜餞。
江風從半開的軒窗吹入,帶著水汽,吹散了血腥和黴味。
雲小墨一上船,就好奇地東摸西看,小算盤捏在手裡,嘴裡念著什麼。
雲小暖卻是頭一回坐船,新鮮感沒過,胃裡就開始翻江倒海。
船身輕輕一晃,她的臉色就白了,趴在窗邊,癟著嘴,快要哭了。
“暈船了?”
慕容熙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聲音放得很輕。
他從袖袋裡摸出個白瓷瓶,倒出一粒褐色藥丸。
“來,張嘴,這是叔叔找人配的暈船藥,不苦。”
他又拿起一顆冰糖酸梅,細心剝掉外層糖衣,將酸甜的果肉送到小暖嘴邊。
“吃一顆,壓一壓,馬上就不難受了。”
他的動作很輕柔。
雲小暖含著酸梅,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開,胃裡的不適果然被壓下去了。
她靠在慕容熙懷裡,小腦袋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慢慢睡著了。
船緩緩駛離岸邊,沒入夜色。
岸上,蕭玨負手而立。
夜風吹得他王袍作響,他周身的氣息卻更冷。
他的視線一直跟著那艘遠去的商船。
慕容熙將雲小暖抱進懷裡,低頭把剝好的酸梅送到女孩嘴邊。
那個男人,憑什麼?
那個位置,那種溫柔,本該屬於他。
他攥緊的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發出輕微聲響。
他的目光,仿佛要將船板看穿。
“王爺……”身後的親衛統領莫鋒感受著那股怒意,呼吸都變得小心。
蕭玨沒有回頭,聲音裡沒有一絲溫度。
“傳令下去。”
“本王要神農穀那條水路的所有情報,沿途有幾個驛站,有幾處關卡,本王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停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每個字都說得很用力。
“另外,查清楚慕容熙的商隊,在蜀中有幾個落腳點。”
莫鋒心頭一緊,不敢多問,立刻躬身領命:“是!”
他知道,王爺的怒火燒起來了。
船行至江心,水麵開闊,月光灑在江上,碎成一片銀光。
船艙裡,雲小墨已經靠在顧晏塵腿邊睡著了,手裡還攥著他的小算盤。
氣氛正好。
突然,前方水麵上傳來一陣水聲。
幾艘掛著水師旗號的巡邏船,從黑暗中出現,船頭的火把,在江麵上拉出長長的倒影。
為首那艘船的船頭,高高掛著一麵黑底紅字的旗。
旗上的圖騰,是一隻蓄勢待發的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