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無垠的混沌。
踏入那灰色漣漪的瞬間,蕭追便失去了所有對外界的感知。沒有光,沒有暗,沒有時間,沒有空間,甚至沒有“自我”的明確概念。隻有無窮無儘、翻滾湧動的混沌氣流,它們並非單純的能量或物質,更像是“存在”與“非存在”之間未分化的原始狀態,是構成一切法則、一切概念的“源初之湯”。
恐怖的壓力從每一個“方向”湧來,這壓力並非物理意義上的擠壓,而是更本質的“同化”與“消解”。蕭追感覺自己的“萬象道身”在這混沌中開始變得模糊,構成道體的星光、劍元、源氣仿佛要被拆解成最基礎的粒子,重新融入這片混沌。他的神魂意識也在被衝刷,無數雜念、感悟、記憶如同沙灘上的字跡,被潮水般的混沌意蘊不斷抹去。
這並非攻擊,而是回歸。回歸到萬物誕生之前那絕對的“一”。
若心誌不堅,道基不穩,對自身“道”的理解不夠透徹,便會在這回歸的過程中迷失自我,徹底化為混沌的一部分,成為“起源星核”的養料。
“我……是誰?”
一個茫然的念頭在即將渙散的意識中浮起。
是神劍宗宗主?是蕭月仙與楊道生之子?是劍無塵的傳承者?是源初的眷顧者?
不。
這些是身份,是標簽,是附著於“我”之上的外物。
在這剝離一切的混沌麵前,這些都不再重要。
那“我”究竟是什麼?
是這具由星光與源氣構築的道體?是這段承載了記憶與情感的神魂?
混沌氣流無聲地侵蝕著,道體愈發虛幻,神魂愈發淡薄。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淪於那永恒的“一”的懷抱時,一點微光,自那混沌的核心,那即將消散的“自我”概念的最深處,頑強地亮起。
那並非星隕劍的星輝,並非源初劍元的混沌色,也非任何已知的力量。
那是一點……純粹的“意誌”之光。
是縱使身化飛灰,魂歸虛無,亦要“存在”,亦要“前行”,亦要“守護”的……不甘與執著!
是了!
我即是我!
非名相可縛,非外物可定!
我的道,不在模仿誰,不在遵循什麼至高法則,而在……我腳下所行之路,我心中所持之念!
“我身即道!”
“我念即法!”
“我心……即源初!”
如同開天辟地的第一道驚雷,這明悟在混沌中炸響!
那點微弱的意誌之光驟然暴漲!原本即將被同化的道體碎片、神魂微粒,仿佛受到了至高無上的召喚,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著那光芒的核心彙聚、重組!
不再是簡單的恢複,而是一種涅盤,一種超越!
混沌氣流不再僅僅是壓力與威脅,它們仿佛受到了那意誌之光的吸引,如同百川歸海,主動湧入那正在重生的軀體之中!
蕭追的“新身體”在混沌中緩緩凝聚。依舊是那副輪廓,但內在的本質已截然不同。他的肌膚之下,不再是流動的星力與劍元,而是仿佛直接由無數細微的、生滅不定的混沌符文構成,這些符文自行組合、演化,時而化作星辰軌跡,時而化作劍理道痕,時而又複歸混沌。他的眼眸深處,左眼的劍塚與右眼的星空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斷生滅、演化萬物的混沌之海!
星隕劍發出一聲歡快無比的清鳴,主動投入那新生的軀體,劍身之上的星辰紋路與太初星魄,也仿佛完成了最後的蛻變,與蕭追的混沌道體徹底融合,不分彼此。此刻,劍即是他,他即是劍!
他不再需要刻意去引動源初之力,因為他本身,已然成為了源初在這片混沌中的具象化體現!他所立之處,便是法則!他所念所動,便是規則!
一種前所未有的掌控感與自由感湧上心頭。他感覺,自己仿佛成為了這片混沌……短暫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