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南雨根本不敢接話,她隻用力地將手拽出來,踉蹌著後退一步,聲音裡都是恐慌,“不……不行,我……我不行。那麼多我一個人種不過來,會種砸的,要餓死人怎麼辦,不行!真的不行!”
她慌亂地搖著頭,手指搓著棉襖的下擺,仿佛沈桃桃給她描繪的不是藍圖,而是一個足以將她徹底吞噬的深淵。
沈桃桃看著南雨那副驚恐的樣子,心頭一緊。她知道自己逼得太急了,南雨才剛剛從地獄裡爬出來,心頭的傷疤還在流血。她需要時間,也需要一個更溫和的方式。
就在沈桃桃準備放緩語氣,安撫南雨時。一直沉默站在旁邊的季歲歲,突然開口了,“桃桃的意思,不是讓你一個人種。是讓你當軍城種菜種糧的總教頭。”
“總教頭?”南雨疑惑。
“像……周瑩那樣。”季歲歲給她舉了一個例子。
周瑩!這個名字在南雨腦海中炸響。
那個魯家傳人,以一己之力改良軍城兵器農具的傳奇女子。
那個她以前就聽季家那些青壯年提起過,說那麼有本事的小娘子,怎麼就落到了李瘸子的手裡。
但她隻關注周瑩的“本事”如何如何厲害的部分,這令她羨慕和敬佩。
可她能麼?
她南雨一個罪奴出身,而今更是滿手血汙的婦人。
配嗎?
“我……”南雨連想都不敢想,“不……不行!我怎麼能怎麼能跟周教頭比,我算什麼東西?我不配。我不行,真的不行!沈姑娘您彆開玩笑了。我隻會種點小花小草,我真的擔不起啊。”
她蹲下身,不斷地重複著“我不行”,聲音裡都是深入骨髓的自我否定。
風在窪地上空盤旋嗚咽,刮過臉頰帶來一陣陣刺痛。
沈桃桃走到南雨身邊蹲下,她沒有去扶南雨,也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輕輕地拂開了南雨腳邊一小片的碎石,露出下麵深褐色的泥土。
她的手指撚起一小撮土,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後又將土放在南雨的鼻子下。
然後,她十分好奇,“怎麼看什麼土裡適合種什麼?”
南雨聽了這話才抬起頭,仔細聞了聞,“這土色深褐,質黏重,但底下是黑油沙,腐殖三成,砂礫兩成,保墒尚可,但透氣稍差,需深翻晾曬,摻牛羊糞,可種春麥,粟米,耐寒耐旱,畝產春麥……二百斤。”
南雨的語速雖然很慢,但卻好似是最精準的農書注解。每一個字的都是深入骨髓的專業本能。
這就是司農署裡,老供奉們才會的辨土之術。也是家族的不傳之秘。
沈桃桃的目光依舊平靜地看著窪地,繼續好奇地問道,“為什麼選這裡開荒啊?”
南雨用鐵鏟向地下插下去,回答道,“此地背風坡緩,可建暖棚十畝,棚內起火道後,控溫十五度,可種黃瓜,豆角,茄子,辣椒,番茄……四季不斷……”
沈桃桃雖然知道南雨專業,但沒想到竟然這麼專業。
她之前建的暖棚,隻是從建築的角度出發,完美沒有南雨這樣完全掌握暖棚種菜的嫻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