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的聖旨最終化為灰燼,隨風飄散。
謝雲景持劍而立,如同永不倒塌的豐碑。
無需動員,無需命令。
他們深知,此刻再無退路,唯有同心戮力,方能於死境中搏出一線生機。
狄戎大軍已經衝殺過來,黑壓壓的人頭密密麻麻,帶著嗜血的殺氣。
宋清遠馬上製定了一套簡單有效的戰時體製,沒有繁文縟節,隻有最直接的行動準則:“工匠晝夜輪班,械不成不休,婦人籌糧送飯,糧不斷炊,孩童拾柴運煤,火不熄爐!”
軍工廠的火光徹夜不息,映紅了半邊天。
周瑩嘶啞著嗓子指揮若定,工匠們分成數班,人歇爐不歇。
沉重的錘擊聲和淬火的嘶嘶聲交織成一片永不停歇的轟鳴。
有人累極了,就靠著滾燙的牆根眯一炷香,被同伴推醒後灌下一碗濃茶,又撲向鍛爐。
地上散落著啃了一半的乾糧,無人計較吃喝,眼中隻有即將成型的刀槍,亟待打磨的銃管,和一筐筐澆鑄好的箭頭。
另一邊通往城外防線的土路上,一支奇特的運輸隊絡繹不絕。
以何氏、王玉蘭為首的健壯的婦人們,推著獨輪車,挑著擔子,甚至直接用背簍,將熱氣騰騰的餅子,熬的濃稠的肉粥,成筐的醃菜和裝滿清水的皮囊,源源不斷地送往前方陣地。
她們不顧流矢危險,穿梭在硝煙初散的戰場上,隻為讓廝殺的將士能吃上一口熱食。
“兄弟們!吃飽了才有力氣殺狄戎狗!”何氏的大嗓門甚至壓過了遠處的號角聲。
她們的臉上沾著煙灰,汗水浸濕了鬢角,腳步卻異常堅定。
城外的山林邊,一群半大的孩子,在幾個老人的帶領下,如同忙碌的蟻群,瘋狂地撿拾著一切可以燃燒的枯枝,柴草。
他們的小臉被樹枝劃出道道血痕,手掌磨出了水泡,卻無人喊疼叫累。
撿到的柴草迅速捆紮好,由稍大些的孩子用簡陋的小車飛快地運往鐵匠鋪和食堂。
“快!再快些!軍工廠那兒等著黑煤升溫呢!”
“食堂的灶火不能斷!”
孩子們的眼中閃爍著與年齡不符的嚴肅和責任感,他們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扛起了維係軍城命脈的一部分燃料。
城內相對安全的角落,那些無法從事重體力活的老人和體弱者,也無人閒坐。
他們聚在一起,雙手飛快地動作著。老嫗們將結實的草莖,破布條搓成一股股粗繩,這些繩索將被用於加固城防,製作絆馬索,甚至緊急時用於攀爬或救援。
另一些人則仔細地削尖一根根長長的木杆,將其一端在火上烤硬,製成簡易卻致命的拒馬槍和長矛,分發到民兵和甚至婦孺手中,以備巷戰之需。
他們沉默著,每搓好一根繩,每削尖一根木杆,仿佛都在為這座城的生存,增添一絲微薄的希望。
烽煙之下,無人旁觀,無人退縮。
工匠、農婦、孩童、老弱……每一個微小的個體,都如同這部巨大機器上不可或缺的齒輪,緊緊咬合,瘋狂運轉。
沈桃桃站在城頭,望著城內城外這萬眾一心的景象,眼眶發熱,胸中激蕩著豪情與酸楚。
這就是他們的軍城,這就是他們的人民。
縱前有強敵,後有偽朝,那又如何?
萬戶同心,可抵千軍!?
荒原之上,黑雲壓城,戰鼓擂動,聲震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