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山脈的晨霧濃得像化不開的墨,沾在睫毛上涼絲絲的,吸進肺裡滿是濕土與腐葉的氣息。戟穆軒轅半蹲在一塊覆滿青蘚的巨石後,指節因攥緊匕首而泛白——那是柄斷刃匕首,雖不算頂尖,卻陪他闖過三次妖獸潮,刃身上還凝著淡淡的靈氣。
此時,他的目光死死鎖著前方三米外的赤炎豹。那畜生通體覆著熔岩般的赤紅皮毛,每一根毛梢都似裹著火星,在濃霧中明明滅滅。它低伏著身軀,肌肉線條如拉滿的弓弦,深琥珀色的獸瞳,此刻正警惕地掃過周遭,鼻尖不停顫動,似乎在分辨獵物的方位。山風卷著霧絲掠過,赤炎豹的耳朵猛地豎起,尾巴尖輕輕擺動,露出藏在爪鞘裡的利爪——那爪子泛著冷金屬般的光澤,顯然剛磨過不久。
“呼……”戟穆軒轅緩緩吐出口濁氣,將師父教的“冰心訣”在丹田內運轉一周。絲絲縷縷的清涼靈氣順著經脈遊走,壓下因緊張而加速的心跳。他這次來青冥山,本是為了給納蘭昕兒采“凝露草”,誰知剛找到草藥,就撞見了這頭赤炎豹。
起初他以為隻是頭普通的淬體境妖獸,憑他煉氣七層的修為,加上匕首的加持,足以應對。可方才試探性地擲出一枚碎石,那豹子竟輕易躲過,還發出一聲帶著威懾意味的低吼——那吼聲裡裹著化形境才有的靈氣波動!
戟穆軒轅心裡一沉。化形境妖獸已能初步掌控靈氣,獸皮更是堪比下品靈器,尋常刀劍根本破不開。他下意識摸了摸腰間——那裡掛著枚羊脂玉佩,希望這枚父親留下的遺物能護他心神。
“嗖——”
破空聲驟然響起。赤炎豹的瞳孔驟然收縮成豎線,猛地朝左側躥出,利爪在青石上刮出五道深深的痕跡,火星濺在霧裡,瞬間就滅了。戟穆軒轅趁機疾掠而出,身形如鬼魅般貼地滑行,匕首精準刺向豹子肋下三寸——那裡是妖獸的氣門所在,也是防禦最薄弱的地方。
可就在鐵刃即將觸及獸皮的瞬間,赤炎豹身上突然亮起一層淡紅色的靈氣護罩!“叮!”匕首被彈開,戟穆軒轅隻覺虎口發麻,手臂震得隱隱作痛。他還沒來得及收招,赤炎豹突然轉身,長尾如鋼鞭般橫掃而來,帶著呼嘯的風聲。
“砰!”
腰側傳來一陣劇痛,像是被重錘砸中。戟穆軒轅悶哼一聲,踉蹌著後退三步,撞在身後的古樹上。樹皮上的青苔蹭了他滿背,潮濕的涼意卻壓不住體內翻湧的氣血。更讓他心頭一緊的是,腰間的玉佩繩竟被這一擊震斷,那枚羊脂玉佩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啪嗒”一聲墜入旁邊的草叢,瞬間就被濃霧遮了大半。
“糟了!”戟穆軒轅瞳孔驟縮,伸手想去抓,可赤炎豹已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分神,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咆哮,四爪蹬地,如離弦之箭般撲來。配合著一陣夾雜妖獸特有的血腥氣的氣浪,尖利的爪子直取他的麵門。
戟穆軒轅倉促間舉匕首格擋。“鐺!”鐵刃與利爪相撞,火星迸濺,同時傳來“哢嚓”一聲輕微的脆響——他的左臂骨竟被震得生疼,想來是剛才被尾巴掃中時傷了筋骨。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師父的告誡突然在腦海中炸響。戟穆軒轅咬著牙,強行壓下心頭的焦躁,將丹田內的靈氣儘數灌注到匕首上。鐵刃泛起一層淡淡的白光,他猛地變招,將匕首交到左手,趁著赤炎豹撲擊的慣性,再次刺向它的脖頸——那裡沒有靈氣護罩,是另一個要害。
可赤炎豹的反應比他更快。它猛地偏頭,匕首隻擦過它的皮毛,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幾滴滾燙的獸血濺在戟穆軒轅的手背上,帶著灼人的溫度。出乎他意料的是,赤炎豹並未繼續攻擊,反而突然轉身,朝著草叢的方向竄去——它顯然嗅到了玉佩的氣息!
“住手!”戟穆軒轅急呼,想追上去,可左臂的鑽心疼痛讓他腳步一頓。方才被尾巴抽中的腰側更是隱隱作痛,內臟像是被攪在了一起。他隻覺眼前一黑,喉頭湧上一股腥甜,“哇”地吐出一口鮮血。那血落在青石上,很快就被濃霧暈開,變成淡淡的紅痕。
赤炎豹已叼著玉佩跑了回來。它站在離戟穆軒轅幾米遠的地方,獸瞳裡閃過一絲譏誚般的凶光,似乎在嘲笑他的無能。它緩緩走向戟穆軒轅,前爪微微抬起,鋒利的爪子在霧中泛著冷光——顯然是想給這個獵物最後一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金色劍光突然破空而至!那劍光如驕陽般耀眼,瞬間撕裂濃霧,“唰”地一下劈在赤炎豹的側身上。赤炎豹發出一聲淒厲的嗚咽,被這股巨力掀飛數米遠,撞在一棵古樹上之後帶著玉佩一溜煙跑走了。
“軒轅!”
清冷的女聲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從霧中傳來。戟穆軒轅艱難地抬起頭,隻見一道白衣身影提著鎏金軟劍飄然而至。那女子身著聖光族特有的流雲裙,裙擺上繡著淡淡的蓮花紋,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她發間墜著一枚白玉蓮墜,在霧中泛著溫潤的光澤,正是納蘭昕兒。
納蘭昕兒快步走到他身邊,蹲下身,指尖泛起柔和的金色光暈——那是聖光族的治愈術。她輕輕將手按在戟穆軒轅的腰側,溫暖的靈氣順著她的指尖滲入他的體內,像是一股暖流,緩緩撫平了翻湧的氣血。
“軒轅,你怎麼樣?”她的眉頭微微蹙著,眼底滿是擔憂。
半晌,戟穆軒轅才強撐著站起身。他的左臂依舊不能用力,腰側的疼痛也隻是緩解了些,但比起剛才,已經好了太多。他聲音有些沙啞:“煩勞師姐相救,無妨,是我輕敵了。”
納蘭昕兒輕輕搖頭,伸手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跡:“化形境的赤炎豹本就不好對付,你不該獨自硬拚。”她說著,朝四周看了看,“這裡不安全,我們先去前麵的空地休整。”
兩人並肩朝著密林外走去。霧漸漸淡了些,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周圍的植被愈發茂密,蕨類植物長得比人還高,葉片上掛著晶瑩的露珠,一碰就會滴落下來。偶爾能聽到幾聲鳥鳴,卻很快被風吹散,顯得這山林愈發幽靜。
走到空地時,陽光已能照亮大半區域。那是片約莫半畝地的草坪,中間有一塊平整的巨石,顯然常有人來這裡休息。納蘭昕兒扶著戟穆軒轅坐在巨石上,再次催動聖光,為他療傷。金色的光暈籠罩著他的左臂和腰側,傷口愈合的地方傳來輕微的癢意,原本斷裂的骨縫處也漸漸有了知覺。
“我知道玉佩丟失你很著急,但是現在更要緊的是休養好你的身體。”納蘭昕兒看著他緊繃的側臉,輕聲說道。她知道那枚玉佩對他的意義——那是他父親唯一的遺物,也是他對父親的念想。
戟穆軒轅動了動左臂,發現竟已恢複了八成左右。他感激地看了納蘭昕兒一眼,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那是師父給的療傷藥,他一直沒舍得用。“沒事的,師姐,我已經在修煉師父教給我的冰心訣了,隻要避免接觸血氣,想來應該能有所緩解。”他頓了頓,目光變得堅定,“我一定要找到那畜生,拿回玉佩!”話音未落,地麵突然劇烈震顫起來!像是有什麼龐大的生物正在靠近,腳下的泥土都在微微晃動。納蘭昕兒臉色一變,猛地站起身,鎏金軟劍橫在身前:“不好!”
隻見密林深處突然湧出數百頭妖獸,為首的赫然是剛才那隻赤炎豹。它的側身上還留著一道深深的劍痕,此刻卻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般,正惡狠狠地盯著戟穆軒轅。它的身後跟著各種各樣的妖獸——有風狼、青鱗蛇、還有些叫不出名字的凶獸,數量足有上百頭,黑壓壓的一片,將整個空地都圍了起來。
“是它引來了族群!”納蘭昕兒神情嚴肅。她握緊軟劍,聖光在劍身上流轉,準備應對即將到來的戰鬥。可就在她思索對策之際,卻見赤炎豹叼著那枚羊脂玉佩,緩緩走到獸群最前麵。它琥珀色的獸瞳死死盯著戟穆軒轅,嘴角微微咧開,像是在挑釁。
“還給我……!”戟穆軒轅看著赤炎豹囂張的樣子,隻覺得一股怒火從心底竄起,直衝頭頂。他聲音嘶啞,指尖因攥拳過緊而發白,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
赤炎豹像是聽懂了他的話,卻非但沒有鬆口,反而緩緩合上了利齒——“哢!”清脆的碎裂聲在空地上響起,像是一道驚雷,炸在戟穆軒轅的耳邊。那枚羊脂玉佩應聲而碎,碎片從赤炎豹的口中掉落,散落在草地上,沾了泥土和獸涎。世界仿佛在這一瞬靜止了。
父親臨終時染血的麵容突然出現在腦海裡——“軒轅,爹沒用,護不住你……這玉佩……能護你心神,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彆學爹……彆沾染太多殺戮……”玉佩上溫潤的雕紋、父親手心的溫度、那些被他刻意封存的記憶……全部在這一刻轟然炸開。
“你……找死!!!”
血色突然自他眼底瘋狂蔓延,原本漆黑的瞳孔漸漸變成了深紅色,像是染了血。體內的血脈突然開始躁動起來,一股狂暴的力量不受控製地湧遍全身,皮膚下的血管凸起,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
“吼——”
戟穆軒轅發出一聲非人的嘶吼,聲音裡帶著凶獸般的暴戾。納蘭昕兒臉色驟變,想上前阻止,卻被一股強烈的氣息震開數丈遠,軟劍險些脫手。她看著眼前的戟穆軒轅,心臟猛地一沉——她見過族裡的長老提起過這種情況,那是上古凶神血脈覺醒的征兆!
戟穆軒轅扔掉手中的斷刃匕首,身形驟然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現時,已在赤炎豹麵前。他徒手抓住豹子的雙顎,猛地發力——“哢嚓!”清脆的骨骼碎裂聲響起,赤炎豹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他硬生生撕成了兩半。滾燙的獸血濺在他的臉上、身上,卻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暢快。
周圍的妖獸見狀,紛紛咆哮著撲上來。戟穆軒轅眼中閃過一絲嗜血的光芒,身影化作血色殘影在獸群中穿梭。他的速度快得驚人,每一次出手都能帶走一頭妖獸的性命。風狼的脖頸被他徒手擰斷,青鱗蛇的七寸被他捏碎,那些平日裡凶猛的妖獸,在他麵前竟如同紙片般脆弱。
“軒轅!清醒些!”納蘭昕兒艱難地站起身,聖光在她周身形成一道護罩,抵擋著妖獸的攻擊。她看著陷入瘋狂的戟穆軒轅,心如刀絞,一聲聲呼喚著他的名字,可那聲音卻像是石沉大海,根本無法讓他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