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妃眼睛倏地亮了,捏著桃酥的手指都微微收緊。
然後咬了一口的半塊桃酥發出哀鳴。
啪地一下又掉了,變成了三塊。
秦王妃:“……”
她吃過不少宮裡禦廚做的點心,精致得挑不出錯處,可從沒有哪一樣像這樣,粗看樸實無華,入口卻驚豔得讓人想把舌頭都吞下去。
嗯,而且比紙糊的還要易碎。
秦王妃撚起一塊蜂蜜小餅乾,輕輕咬下,哢嚓哢嚓,黃油的香氣混著蜜甜盈了滿口。
餅乾邊緣帶著點焦香,酥脆帶著韌性,甜得恰到好處,連帶著心裡都暖烘烘的。
秦王妃指尖撫過木片上桃源居三個字,眼眶有點發熱。
這種一口驚豔的感覺,她隻在桃源居吃到過!
她日日念叨江州的滋味,原是隨口說說,沒想到王爺真的放在了心上。
她又咬了口蜂蜜小麻花,麻花擰得緊實,咬起來酥中帶韌,表麵裹著芝麻,麵香裹著蜜甜在舌尖纏繞。
不過嘗了三樣,秦王妃已經笑得眉眼彎彎,抬手抹了把嘴角,轉身就朝內院喊:“快,去把王爺找回來!”
秦王妃話音裡的雀躍藏都藏不住。
她耐不住性子,又打開一壇酒,壇口剛啟,清冽的梅香漫出來,混著淡淡的酒香,不衝不烈,像把冬日裡的梅花都釀進了壇底。
她伸手想去夠酒盞,指尖剛碰到瓷邊,就聽見院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轉頭見秦王掀簾進來,臉上還帶著幾分從宮裡回來的倦意。
瞧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得笑了。
“這是怎麼了?方才下人說你急著找我。”
秦王妃沒等他走近,拿起一塊花生曲奇塞到他嘴邊,眼睛亮晶晶的。
“你自己嘗!”
秦王下意識張口咬住,曲奇入口即化,花生的脆香混著奶香在舌尖散開,甜而不膩,餘味裡還帶著點烘烤後的焦香。
他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看向桌上那些印著桃花的盒子,挑眉道:“這是……”
“是桃源居的點心!”
秦王妃拉著他的袖子走到桌前,一樣樣指給他看。
“你看這桃酥,這小麻花,還有這酒,聞著就帶勁兒!陛下怎麼會突然賞這些?”
秦王看著她眉飛色舞的樣子,眼底的倦意淡了大半,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
“陛下許是瞧著快過年了,隨手賞的。不過倒是巧了,正合你心意。”
他沒說自己在宮裡瞧見桃源居三個字時的心思,也沒提皇帝那副急於打發他的模樣,隻覺得此刻她眼裡的光,比禦書房裡那些奏折要順眼多了。
秦王妃卻不依,踮腳捏了捏他的臉頰。
“我才不信是巧合。定是你聽我念叨多了,特意從陛下那兒討來的,是不是?”
秦王笑著握住她的手,指尖觸到她掌心沾著的一點餅乾碎屑,溫聲道:“是,是我討的。再不吃,你的寶貝點心可要不能吃了。”
都走了兩日,哪有東西能放這麼久的,他可不敢讓她多吃。
秦王妃這才作罷,又拿起一塊蔥香小酥餅,遞到他嘴邊時自己先咬了一小口,酥餅裡的蔥香混著麵香,鹹淡正好,比甜味點心更多了幾分清爽。
她眯起眼笑,像隻偷吃到鮮魚的小貓。
“果然還是江老板懂我,甜的鹹的都備齊了。回頭我得好好收著,每日吃一樣,能吃到開春呢。”
秦王看著她小心翼翼將酒壇封緊,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原是想著,春前到她去江州一趟,省的她總念叨,卻沒承想,一份無心的賞賜倒讓她這般歡喜。
窗外的陽光斜斜照進來,落在那些印著桃花的盒子上,映得滿室暖融融的。
秦王妃想起什麼,轉頭道:“對了,這些點心做得這樣好,回頭分些給娘宮裡送去?還有……”
她掰著手指算,忽然頓住,“說起來,這些東西瞧著像是特意帶來的,不像是宮裡尋常的賞賜,會不會是……”
秦王正拿起一塊桃酥細細品味,聞言抬眸:“是什麼?”
秦王妃眨了眨眼,笑了:“沒什麼,許是我想多了。總之,謝謝你啦,王爺。”
她說著,又往他嘴裡塞了塊小餅乾,眼底的笑意比蜜還甜。
秦王含著餅乾,看著她忙前忙後地圍著點心,心裡踏實又溫暖。
“你若是喜歡,不如將那桃源居的廚子招來府中,便每日可以吃到她做的飯了。”
秦王妃哼了聲,“你以為我沒有試過嗎?人家開飯館自然是有大誌向的,怎麼會輕易跟我來京城?”
“我記得你說她是女子,大抵是你給的不夠多吧。”
“你什麼意思?你看不起女子嗎?”
秦王眉心一跳,“我可沒有這個意思。”
秦王妃懶得和他理論,打開一個小罐子,發現裡麵放了很多圓圓的小奶球。
這又是什麼?
這肯定也是好吃嘟!!
秦王妃捏起一顆奶球,入手圓滾滾涼絲絲的,透著淡淡的乳白。
她試探著送進嘴裡,一股濃醇的奶香就瞬間在舌尖化開。
不是尋常羊乳的腥甜,甜得溫潤,香得紮實,在嘴裡含了片刻,慢慢化出餘味來。
“唔……”她忍不住眯起眼,舌尖輕輕一卷,把那小奶球含在唇齒間,連呼吸都帶著奶香。
這是什麼神仙糖果!
秦王妃又捏起兩顆塞進嘴裡,腮幫子鼓鼓的像隻藏了鬆果的小鬆鼠。
“這個糖比方才的糕點還妙!含著化了,滿口都是奶香味,一點都不膩!”
她轉頭看向秦王,眼底像落了星子。
“你看你看,我說桃源居的江老板懂我吧?連這種小零嘴都做得這樣合心意!這奶球定是給小孩子吃的,也做得這般講究,可見是用了心的。”
秦王看著她被奶味熏得微微發紅的鼻尖,伸手替她拂去嘴角沾著的一點糕點碎屑。
“是是,比禦膳房的手藝還好?”
他素日不愛吃這些,從未關注過。
印象中禦膳房做的飯已經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了。
“那是自然!”秦王妃毫不猶豫地點頭,抓了一把奶糖塞進他手裡,“你嘗嘗!是不是很好吃?”
秦王捏起一顆放進嘴裡,果然如她所說,奶香濃鬱卻不厚重,甜味恰到好處地托著奶味,化在舌尖竟有幾分回甘。
他挑了挑眉,倒真有些意外。
不過是顆小糖,也能做出這般層次來。
“確實不錯。”他頷首道。
秦王妃頓時笑得更歡,小心翼翼地把奶球罐子蓋好,寶貝似的抱在懷裡:“這幾罐我得鎖起來,誰都不給!”
她抱著罐子在屋裡轉了個圈。
“等回頭我得給江老板寫封信,好好誇誇她!這奶球做得這樣好,讓她多送些來才是。”
秦王伸手攬住她的腰,柔聲道:“想要多少,我讓人去江州多買些,足夠你吃的,想送給誰家就多送些。”
“那可不行!”秦王妃立刻搖頭,“江老板的飯館要做生意,哪能總為我一個人忙活?”
這樣的好東西,得慢慢吃才香。
宋嘉寧從禦書房出來,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雲。
啦啦啦~~
父皇果然留了胡子,被她伸手薅了兩把,紅著眼眶把她摟在懷裡不肯放,連說好幾聲“我的小寶貝可算回來了”。
那模樣看得旁邊太監宮女都偷偷抿嘴笑。
太幼稚了!
一路哼著小調回寢宮,踏進門瞅見空蕩蕩的案幾。
嗯?
她特意從江州帶回來的禮盒,竟連個影子都沒有。
“我的東西呢?”宋嘉寧皺起眉,轉頭問守在門口的宮女。
宮女臉色一白,支支吾吾道:“回、回公主,李公公讓人……讓人把東西都送到秦王府去了。”
宋嘉寧:“???”
什麼玩意兒?
她的東西為什麼要送到秦王府去?
就算是送錯,這錯的也太遠了吧!
皇宮和秦王府一個在宮內一個在宮外呢!
“你說清楚,為何送到秦王府去?”她豎起眉毛。
宮女一臉絕望。
“陛下將您帶回來那些禮盒和酒,賞給秦王了。”
“賞了?”宋嘉寧眼睛倏地瞪圓,方才在禦書房父皇可半個字沒提!
“好啊!”宋嘉寧氣得腳尖直跺,裙擺掃過案幾,把上麵的茶盞都帶得叮當響,“我辛辛苦苦從江州帶回來的東西,他轉頭就賞給彆人?”
“備轎!”宋嘉寧轉身就往外走,小臉上滿是怒意,發髻上的珍珠步搖隨著動作叮當作響。
“我去找父皇!他要是不給我把東西要回來,我、我就把他新留的胡子全剃了!”
宮女嚇得趕緊跟上。
“公主息怒啊,陛下也是一時……”不知道。
“一時糊塗?”宋嘉寧猛地停住腳,叉著腰道,“我在江州的時候他天天催我回來,回來就把我的寶貝送人!”
越說越氣,眼淚都快憋出來了。
轎子剛到禦書房外,就聽見裡麵傳來皇帝說話的聲音。
宋嘉寧咚地踹開轎簾,踩著台階往裡衝,老遠就喊:“父皇!”
“父皇!!!”
皇帝見她氣鼓鼓闖進來,小臉漲得通紅,連忙擱下筆。
“寧寧怎麼了?誰惹我們小公主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