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光妖魔後,希裡安點燃燒了熄滅的炬火,一簇簇純淨的白光連攜在了一起。
虛幻的燃燒聲中,灰霧被重新驅離。
希裡安鬆了口氣,擦拭臉上的汙血,拄起劍,儘可能地恢複體力。
整個殺戮過程看似行雲流水,但對希裡安的負擔著實不小。
為了儘快解決妖魔,希裡安全麵燃燒起了體內的魂髓,短期的爆發結束後,渾身的肌肉紛紛傳來了尖銳的痛意。
希裡安成為執炬人的時間太短了,血液內的魂髓濃度並不高,對於源能的掌控也不夠熟練。
正如努恩所言的那樣,踏上命途之路隻是一個開始,希裡安還有很多東西要學習。
希裡安的嗓子裡充斥一股灰燼的味道。
提起長劍,手臂的酸澀與痛感襲來,輕盈的重量忽然變得無比沉重,希裡安差一點握不住劍柄。
想到自己這副窘迫的樣子,再看看努恩,難以理解他是怎樣做到的,居然能保持如此高昂的狀態,徹夜激戰。
不過可以預見的是,作為一名執炬人,努恩一定處於極高的階位上。
忽然,手心那火燒火燎的痛意變幻成了陣陣的滿足感。
希裡安成功取悅了銜尾蛇之印,模糊的賜福也在這瘋狂的殺戮下,進一步凝聚形態。
血液變得越發熾熱,連帶魂髓的濃度也提高了零點幾個百分點,身體這般詭異的變化,讓希裡安愣在了原地。
直到一頭不要命的妖魔越過高牆,又被希裡安一劍梟首後,他這才反應了過來。
“殺戮混沌可以提純我體內的魂髓?”
希裡安疑惑地打量了眼銜尾蛇之印,“你到底有多仇視混沌啊?”
嘴上調侃,但希裡安的心底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作為踏上炬引命途的執炬人,希裡安想要晉升到階位二·熔士,需要兩個大前提,其一是就準備好晉升儀式所需的種種超凡素材,其二是需要將體內的魂髓濃度提純至百分之十。
晉升階位二的超凡素材,收集起來並不困難,真正困難的是提高體內的魂髓濃度。
執炬人想要提高體內的魂髓濃度,需要長年累月地陰燃血液,一點點將自己的血液轉換為精純的魂髓。
銜尾蛇之印無疑大幅度減少了希裡安提純魂髓所需時間,並用乾脆利落的殺戮,取代了那複雜且漫長的陰燃儀式。
希裡安為沿途的火炬添加魂髓。
有了充足的魂髓為燃料後,灰霧的逼近明顯被遏製住了,但希裡安沒有因此掉以輕心。
他時而觀察下方洶湧的妖魔群,時而望向光炬燈塔的方向。
米克仍在堅守光炬燈塔,通過望遠鏡觀察白崖鎮各個區域的情況,一旦發現灰霧漫過高牆,便有信號彈劃過夜空,指引希裡安前去解決危機。
掏出懷表,希裡安瞄了眼時間,夜色最深的午夜已經過去了,再有一段時間就是天明。
隻要太陽升起,大地上的邪異們都將燃燒殆儘。
突然,明晃晃的橙黃色光芒打在了希裡安的臉上。
光炬燈塔上,米克發射了又一枚信號彈,這一次信號彈沒有指向高牆的方位,而是落入了白崖鎮內。
“不好!”
希裡安翻下高牆,朝著信號彈落點的位置奔襲而去。
惶恐不安的人聲從不遠處傳來。
衛隊們已經提前包圍了此處,有的拔出長劍、架起長矛,有的則端起槍械,指向了前方的渾濁黑暗。
零星的槍聲響個不停。
“情況如何!”
希裡安在衛隊中找到了提姆,他氣喘籲籲,身上有著數道傷口。
“有妖魔鑽進來了,”提姆闡明了情況,“我殺掉了幾頭,但還有一些躲進了建築裡……我不清楚裡麵是否有灰霧的存在,不敢妄動。”
比起妖魔這般有形的存在,無形的灰霧要顯得更加致命。
希裡安問道,“已經完成封鎖了嗎?”
有人回應道,“火炬已經插完了,這片陰影被我們孤立起來了。”
希裡安繼續了解起了情況。
“建築內還有人嗎?”
“有幾個人沒來得及撤走,他們也許還沒死,也可能還沒完全變成妖魔。”
提姆疲憊地歎息,問道,“希裡安,你可以嗎?”
“你是指什麼?”
“殺死他們,”提姆沉重道,“殺死與我們朝夕相處的鎮民們,哪怕他們已經沒救了。”
希裡安沉默了一陣,反問道。
“提姆,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兩人共同生活了這麼多年,提姆幾乎脫口而出。
“一個沒心沒肺的混賬。”
希裡安沒有反駁,隻是微笑。
提姆愣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再次肯定道。
“對,你確實是一個沒心沒肺的混賬。
我還記得你殺死貝爾時的模樣,眼神裡儘是平靜,就像宰殺了一頭牲畜般,沒有絲毫的漣漪。”
提姆停頓了一下,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嘲和無奈。
“那時起我就明白,你天生就適合做這行,而我就不行。
我第一次殺人時,整個人都慌了神,雙手抖個不停,劍尖胡亂地戳了好幾下,都沒能一下子殺死那個家夥,反而讓他遭受了更多的痛苦。
之後的很長時間裡,我都惶恐不安,總覺得手心黏糊糊的,像是永遠都洗不掉那沾染的血跡,無數次從噩夢中驚醒,冷汗濕透了衣衫。”
說著,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緊握的劍刃,刃鋒上沾染著黏膩烏黑的血,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
“我一直覺得,我還是沒習慣這樣的生活,我僅僅是……麻木了。”
提姆再次抬起頭,看向希裡安,目光裡充滿了疑惑,以及……幾分羨慕。
“希裡安,你殺死貝爾時,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你不會想知道。”
希裡安拒絕說出那時的感受,但又補充道。
“可自我殺死貝爾的那一刻起,就有某種可怕的事物,正在我的腦海裡蔓延。”
他以極低的聲音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