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燦起身笑道:“楊某年紀輕,見識淺薄,承蒙閥主信任,方才委以重任,以後還要請大執事您多多指點。”
李有才摸了摸翹曲如鉤的胡須,笑眯眯地道:“楊先生客氣了,長房裡的事情,以後咱們兄弟倆商量著做就是了,總之呢,不要叫閥主對咱們失望就好。”
小青梅站起來道:“你們商量歸商量,隻是凡事莫要忘了,還須請示了我家少夫人才行。
這長房裡的事情,你們要是打理不好,就算閥主答應了,我們少夫人也不答應。”
李有才滿麵堆笑:“那是自然,這是我們的本份,青梅姑娘儘管放心。”
青梅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放不放心的並不打緊,要緊的是,你們得讓少夫人放心。”
小青梅一副忠心侍主的模樣。
眼前這兩位執事,李有才是長房元老,楊燦更是深為索家人憎惡,所以小青梅挾槍帶棒的也算正常。
小青梅道:“好啦,後宅裡頭本姑娘還有事兒忙,人已送到,我這就回去了。”
李有才忙和楊燦把她送出堂屋,二人站在階上,看著小青梅“嗒嗒嗒”地走出了小院兒。
李有才左右一抹翹曲的胡須,嘖嘖讚道:“嘖,這小腰兒扭的,真帶勁兒。”
楊燦聽了心裡頭就有點不得勁兒,就像擇到自己盤裡的菜還被人惦記著似的。
楊燦便清咳一聲道:“看一看就得了啊,還誇上了,小心嫂夫人聽見,和你惱將起來。”
兩人雖然以前沒啥私交,但一個原是公子的師爺,一個是公子的大執事,彼此也算熟稔。
李有才打個哈哈,笑道:“什麼時候我李某人看見美人兒都懶得看時,你嫂子才會和我惱將起來呢。哈哈哈,咱們回去。”
二人走回堂屋,李有才揚聲道:“小晚,小晚,楊先生來了。”
方才客人進門,李夫人就已經知道了。
畢竟這房子一進三間,李夫人就在左廂呢,怎麼可能不知道。
這時候李有才一招呼,門簾兒一掀,便走出一位丹唇鳳目,長眉入鬢的輕熟美婦人來。
這小婦人穿一件藕荷色春衫,係一條絳紅的羅裙,雲髻半墮,粉腮輕暈,一雙鳳目,眼角微微地向上挑著,看著就有些“辣”。
此女姓潘,名小晚,看起來也就二十四五歲的年紀,卻比李有才小了足足一半的年紀,當他女兒都嫌小了些。
“原來是楊先生來了。”
潘小晚見是楊燦,一線紅唇微微一撇,似帶不屑之意。
“奴家倒是有些日子不曾見過先生了呢。”
潘小晚說著,敷衍地福了一禮,李有才忙背對著楊燦瞪了她一眼。
李有才知道自己這小嬌妻有些看不上楊燦,不過麵上功夫總要講的,哪能表現的這麼直白,畢竟以後是要一起共事的。
楊燦拱手道:“楊燦見過嫂夫人,這不剛過了年,楊某就隨公子去金城了,也才回來沒有多久。”
潘小晚“嗤”地一聲笑,剛要開口,李有才怕她又說不出難聽的話來,忙故作不耐煩地道:“好啦好啦,我還有話與楊先生說,你快去沏兩杯好茶來。”
李有才往外邊看了一眼,沒好氣地罵道:“來喜旺財那兩個粗手笨腳的臭小子,連個茶都沏不好,怎麼款待客人。”
潘小晚橫了李有才一眼,淡淡地道:“兩個半大童子,做事當然粗心,總歸不如小姑娘侍候起來更細心些。”
李有才頓時眉開眼笑:“有道理,那我趕明兒就去尋個奴婢販,挑兩個可意的丫鬟回來吧。”
潘小晚輕嗬一聲,對楊燦道:“楊先生,您瞧瞧,我們老爺就是體貼人,自己喝盞茶都要涼三回呢,卻總怕來了貴客沒人伺候。”
她鳳眸一瞥,仿佛甩出了一對柳葉飛刀,瞟著李有才,似笑非笑地道:“老爺您想再添幾個侍候人,這是家裡頭的體麵,原也並無不可。
隻是我這內當家的也愁啊,咱們家這錢匣子,都快比我的梳妝匣還要輕了。
要是老爺你再買兩個丫鬟回來,就怕咱家的米缸一下就見了底,反倒委屈了新來的姑娘。”
堂堂於閥長房的大執事,怎麼可能這點家底都沒用,連幾個丫鬟仆人都用不起了?
李有才一聽就知道,夫人這分明是在嘲諷他連自己都喂不飽,卻還惦記著“添丁進口”,登時老臉一紅。
潘小晚還不罷休,又陰陽怪氣地道:“對了,老爺你記得回頭讓禽蛋莊子那邊給家裡送些肥料回來啊。咱們家院角的那塊小菜地,肥力都貧瘠成什麼樣兒了。哎喲,如今長棵韭菜都乾巴巴的,這要是再多撒把種子,還不得舊苗新芽全都枯死了?”
李有才聽得麵紅耳赤,唯恐楊燦聽出她的含沙射影。
李有才忙不迭道:“知道了知道了,你看你,楊先生登門,不趕緊奉茶,儘說這些有的沒的。算了算了,我自己沏茶去。”
李有才說罷,匆匆走出堂屋,就往側廂的茶水房走去。
潘小晚冷哼一聲,板著臉看李有才出去,扭頭再看楊燦那張俊臉,那一臉的不屑與恚意忽然就化作了滿室柔媚春光。
楊燦垂著眼睛,就見一件絳紅裙兒飄到了麵前,裙下隱見一雙精致的繡花鞋兒。
隨著潘小晚的靠近,楊燦的鼻端還嗅到了一抹“零陵香”好聞的氣息。
耳畔,忽有吃吃一笑,潘夫人昵聲說道:“楊先生,你怎麼不敢看我呢?奴家又不是一隻吃人的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