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S市,雨下得比島上還大。
天色飽含著水汽,讓路兩邊的梧桐樹都沉寂了。
栗知失落地望著陰沉沉的天空。
她難道是什麼雨神重生降臨了嗎?
附近的便利店裡倒是有雨傘賣,但是走過去需要跑過一長條露天的路,到時候身上衣服肯定會濕透。
江朔野也看見了,默默脫下了身上的外套,準備擋在頭上跑過去,他說:“我過去買傘。”
“你留在這裡等我吧。”
看著少年即將闖入進雨幕中,栗知下意識地拉住了他的手腕,開口道:“我們一起跑過去吧,省得你還要再回來找我。”
江朔野一愣,手腕上的溫度蓋過雨水冰涼,眼前的女孩兒笑容明媚,舉起外套的另外一邊後,對他說:“走吧,先邁右腳。”
暴雨滂沱,連成線似的交織在一起。
外套下鑽入進兩個人,瞬間將周遭變得逼仄而溫熱。
栗知跑得慢,有幾步沒跟上,險些踩到水坑摔倒,她的襪子已經一片潮濕。
驀地,肩膀上一沉。
江朔野攬住了她的肩膀,將她緊緊護在臂彎裡,另一隻手穩穩舉著邊緣不斷滴下水線的外套。
兩道腳步聲雜亂地敲擊著濕漉漉的地麵,濺起細小的水花。
栗知忽然覺得自己的呼吸異常灼熱。
她能清晰地聞到江朔野身上淡淡的、被雨水浸染過的那抹清爽氣息,以及,聽到他因為帶著她奔跑而發出微微急促的喘息聲。
世界仿佛都在這一刻變得模糊喧囂。
遠處,雷聲隱隱。
便利店門口一檢測到有人,便響起了迎賓門鈴:“您好,歡迎光臨。”
栗知躲在屋簷下喘了口氣,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裙子。
腰間那塊布料因為濕了,緊緊貼著皮膚,還露出了點肉粉色。
她這樣好像不太方便走進光線明亮的店內。
正準備把錢給江朔野,讓他幫忙多買一把傘時。
麵前的少年不知何時從包裡拿出了一件乾的外套,半彎下腰,係在了她的腰上。
他認真地將兩隻袖子打著結,睫毛輕輕顫動。
等係完以後,立刻站到了她的身旁。
多的一眼都沒看。
“對不起,害你淋到雨了。”江朔野壓低著聲音,有些自責地說道。
栗知很想笑。
這怎麼可能怪他呢?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誰能夠攔?
然而,話未出口,栗知的目光倏地定格在了江朔野的肩膀上。
剛才他舉起外套的那一側肩頭、整條手臂,乃至大半個後背,都已被雨水徹底浸透。
深色的衣服布料因為濕透而顏色變得更加沉黯,緊緊貼附在身上,勾勒出勁瘦而清晰的肩線輪廓。
雨水彙聚成細小的水流,還在順著他的臂彎和衣角滴滴答答地落下,在乾燥的地麵上洇出一小片水漬。
他剛才......幾乎把整件外套都傾向了她。
栗知怔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明明身上濕透了的人是他,他卻先關心著彆人。
栗知不由自主地就說出:“江朔野,我不後悔認識你。”
“如果命運對你刻薄,那我就陪你一起站在命運的對立麵。”
或許她沒有死,也能“重生”。
就是為了拯救這樣好的一個少年吧。
一隻麻雀抖動著羽毛上的水珠,突然振翅掠過潮濕的梧桐枝頭,驚落幾片半青的葉子。
江朔野覺得周圍的一切雜聲都在此刻戛然而止。
他的左耳鼓脹著。
胸腔裡最柔軟的地方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時間無限拉長,連雨水落下的形狀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江朔野想說話時,不遠處,有一道聲音帶有一絲不確定地在喊:“知知?”
——這是媽媽的聲音!
栗知欣喜地回過頭,看到了爸爸媽媽一起出現,身後停著的汽車還未熄火。
“我就猜到你沒帶傘。”栗母溫柔地解釋道:“正好你爸爸今天也休息,所以我們收到你要回家的消息後,就立刻起程過來接你了。”
栗父的目光不輕不重地落在了江朔野的身上。
江朔野將頭低下,站得離栗知遠了一些。
沒想到栗知又毫不掩飾地將他給拉到身邊,還挽著他的手臂介紹道:“這是我的同桌,江朔野。”
“這次生物課的校外作業,我們兩個人就是一組,他記錄得可認真仔細了......”
聽女兒這樣說,栗父眼中因為工作原因而習慣性產生的打量感減弱了一些,他開口說道:“那就送你的這位同學一起回去吧。”
“是啊,知知,問問你同學住在哪裡,我們送他回家。”栗母也很熱心地說:“剛才開車過來,那邊出租車等候區排滿了人,估計要到天黑才有車呢。”
現在大家都在等江朔野的回答。
江朔野隱忍地攥了攥垂在身側的拳頭,想到自己住的地方又偏又差,聲音透過雨幕都沙啞了:“謝謝叔叔阿姨的好意。”
“我自己回去就行。”
他說完便重新轉身跑進了大雨之中,連傘都沒買。
“你的外......”栗知在後麵大聲喊道,也無濟於事了。
車內的溫度要高一些。
栗知獨自一人坐在後排,解開了腰上係著的外套,然後放在了腿上。
她想起自己加了江朔野的qq,便點進和他的對話框,發了一條信息:【江朔野,你的外套忘記拿了。我會洗乾淨,等假期結束帶去學校還給你。】
手機很快震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