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線索斷了,他真的還有必要繼續呆在這個他並不適應的行業嗎?
石讓停在被挖出來的部分屍骸旁,它們羅列在乾涸的泥地上排成一行,更多黑色的裹屍袋敞著拉鏈,等待著新的住客。
英尚不在這裡。
她不會在這裡的。
他可以找薪水更高的工作,這樣就能有餘裕去到其他城市繼續找她。世界這麼大,十二個大區都有可能是她出現的地方。既然第十區沒有線索,他就去其他十一個區接著找。
他需要更好的工作,因為房貸是不能停的——他必須保住那棟房子,以防英尚某天忽然回來,卻找不到家了。
石讓從死難者們身邊走過,像在環繞葬禮現場。
警員們正在挖的那個坑正是他昨天鑽出來的地方,上麵留有他逃生的痕跡,因此第一個被發現。
站在屍袋旁邊,石讓並不覺得屍體可怕了。
在燦爛的陽光下,死者扭曲的肢體僵硬在身前,隻顯得衰微和可憐。
他給這些死後掩護了自己行蹤的人們拍了最後一張照片,還想給崩塌的工廠再拍幾張時,相機沒電了。
電池和其他行李都還在山上,可他已經絲毫不留戀遠山上的燈塔和自己的包裹。他想就這麼轉身離去,從第十區消失,到下一個可能找到愛人的地方,但責任感告訴他,得先物歸原主。
沒錯,就這樣,做完最後的工作,領到這特大新聞的報酬之後,他就出發去尋找她,邊走邊打零工掙錢。
一些徒步者會用十餘年走遍整片大陸,他也可以這麼做。
他已經和過去懦弱的自己決裂了。
他的生命裡有了一道光,讓他不至於在黑夜中前行。
哪怕這道光不見了,他也會重新找到她。
石讓來到警方的移動指揮車旁,熏走正在這裡吃午飯的其他人,拿起一份盒飯,擰開瓶裝水配著囫圇吞了下去。
他的嗅覺已經被熏麻木了,但從其他人的表情看來,味道很衝。
藍製服當然不滿,卻巴不得他早點走,於是任由他動他們的補給,在那裡狼吞虎咽。
“你的東西。”
石讓放下飯盒的時候,有個警員把一張擦過的塑料卡片遠遠扔到桌上。
【獵頭公司經理人兼聯盟調查員,斯嘉麗】
是昨晚那個女人留下的東西。
可能是他昏過去被拉出坑洞時脫手了。
獵頭公司?是獵“頭”的殺手公司吧......
至於那個聯盟調查員的後綴,自然被他無視了。
總不能紙上印什麼都當真吧?
石讓將它塞進口袋,和破裂的手機放在一起。
也許將來有用到它的一天。
他沒打算給警方提供線索,就算不談雙方的新舊恩怨,他也沒能理解昨晚的事。
對那莫名闖入的二人,他殘留的印象少得可憐。
在幾近黑燈瞎火的混亂情況下,除了“一個超級大高個”和“一個壯得能一拳打死他的長辮子女人”外,他沒有任何線索。
實際上,他也完全沒有把穿著作戰套裝從頭到腳遮得嚴嚴實實的兩人和半天前幫他解了圍的那對搭檔聯係在一起。
望著化工廠的廢墟,石讓不以為意地聳聳肩。
飽足過後又站在陽光下的他定了心神,不再一驚一乍了。
怪物?闖入者?超自然事物?
恐怕隻是一場火力充沛到瘋狂的黑吃黑吃黑罷了。
黑暗和慘劇會讓人精神錯亂不是嗎?連自己大腦感覺到的東西都不可信。
他昨晚就體會過了。
石讓向山上前進,去取回他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