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梧城的清晨,淹沒在潮濕的霧氣與零星吆喝聲裡的。林芊芊在”悅來大車店”那硌人的大通鋪上醒來,肚子那咕嚕嚕...的叫聲的堪比隔壁老婦的呼嚕聲。她摸出懷中僅剩的幾枚銅錢,指尖觸及那一點冰涼,心下卻是一片滾燙的絕望。沒叫井裡的怪物吞了,沒被土匪的箭矢射個對穿,難道要在這棲梧城,悄無聲息地餓死嗎??
“必須搞錢!”屬於現代社畜的那點硬骨頭,在空癟的胃袋催促下,發出錚錚呐喊。她深吸了一口店內“複合型”空氣,頓覺七竅通了六竅(剩下一竅,約莫是被堵死了)
這裡的條件梳洗是談不上的,林芊芊對著院裡一口渾濁水缸,胡亂抹了把臉。“旁人穿越,不是宮闈碾軋便是江湖傳奇,怎地到我,便成了生存挑戰?”她暗自嘀咕,“PPT、Excel、Python…此時竟不如一碗稀粥來得實在。”
懷揣著幾分悲壯,啃了一個饅頭,林芊芊踏上了古代求職之路。她把女生能乾活的地方在腦子裡簡單羅列了一下。
第一站“錦瑟閣”秀坊
掌櫃是位體態豐腴、眼風淩厲的中年婦人。見林芊芊進來,隻撩起眼皮掃量了一番道:
“會些什麼?”
林芊芊儘力顯得誠懇:“針線活…可學,我學東西很快的…”
話未說完,那胖掌櫃已嗤笑出聲,拈起案上一幅繡品,指尖點著那細密齊整的針腳:“這是吃飯的手藝。姑娘你這細皮嫩肉,手指無繭,怕是連針線都穿不利索,莫要消遣我了,去去去,彆礙著生意。”
首戰林芊芊铩羽而歸。現代職場遵從效率和能力,在此地竟敵不過最基礎熟練的技藝。
第二站,“張記麵館”
人聲鼎沸,油煙蒸騰。老板娘是個爽朗人,聽明來意,直接引她到後院,指著那堆積如山、油汙厚重的碗碟:“一天十文,管飯,乾否?”
十文錢!林芊芊眼眸一亮,然目光落定,胃裡便是一陣翻攪。那油垢,那粘連的飯粒菜渣,那渾濁的洗碗水…無數微生物的彷佛在腦中瘋狂叫囂。潔癖與生存本能激烈交戰,終是敗下陣來。
她低下頭臉,艱難搖頭。
老板娘撇撇嘴,不再多看她一眼。
第三站,百花樓
街角“百花樓”笙歌隱隱,紗幔輕揚間,有窈窕身影憑欄巧笑,香風細細。
林芊芊腳步微頓。賣唱?古今流行歌曲她倒是儲備頗豐。然此念方起,無數話本戲文裡的駭人情節便湧入腦海:強搶、下藥、柴房、自由…她猛地一哆嗦,迅速掐滅這危險的念頭:“不行不行,底線問題,原則問題!”
幾番折騰,鬥誌幾近消磨殆儘。她蔫頭耷腦蹲於街角,望著眼前人流如織,隻覺自己格格不入,前所未有的迷茫與孤寂湧上心頭。
正自哀自憐間,零星話語飄入耳中。
“…東街李豆腐,昨日狐仙廟還願,今兒便沒出攤,灶冷屋空…”
“…求子靈驗得很,符水一喝便有了,可人卻…”
“…王屠戶家的,又夢遊了,滿院子爬,念叨‘狐仙娘娘恕罪’…”
“…邪性得很,偏生香火旺極…”
隻言片語,芊芊聽得背後寒毛微豎,下意識探手入懷,那枚玉佩安安靜靜,並無異狀,心緒稍微安穩了些,正在為生計冥思苦想間。一道清澈慵懶,偏又拖著幾分欠揍腔調的聲音,自頭頂落下:
“喲,這不是能掐會算、召喚天火的九天玄女座下童女嗎?怎麼,今日法駕降臨這棲梧城街角,是來體察民間疾苦,還是……終於法力耗儘,淪落到蹲街角思考人生了?”
林芊芊猛地抬頭,逆著光,看到雲羲那張俊美得人神共憤的臉。他不知何時出現的,身著一身更顯矜貴的墨藍色暗紋錦袍,腰束玉帶,手裡還裝模作樣地搖著一把折扇,桃花眼裡滿是戲謔。
若在平日,林芊芊定要反唇相譏。而此刻求職失敗的挫敗感和對未來的恐慌交織在一起,隻蔫蔫瞪他一眼,連吵架的力氣都提不起來:“要你管…雲少爺是閒得發慌,專程來瞧我笑話?”
雲羲聞言,挑眉收了折扇,扇柄輕抵下頜,將她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一番。目光掠過她微顯褶皺的舊衣和眼底倦色,唇角那抹慣常的嘲弄淡去些許,語氣裡倒摻入一絲難以言喻的興味:“怎的?是哪路不開眼的神仙敢給我們仙女氣受?說與少爺我聽聽。”
“本仙女,下凡日久,法力封禁,眼下快餓死了!雲少爺笑話看夠了,便請吧!”
雲羲嗤笑,扇骨輕敲掌心:“我當何事?”他拖長聲調,似覺無比有趣,“少爺我便發發善心,我在棲梧城正缺個使喚丫頭,端茶遞水,跑腿探信。一日三十文,管飯。如何?”
林芊芊瞠目。與他為婢?!
士可殺不可…
一日三十文!管飯!
腹中雷鳴再度炸響,聲勢浩大。
尊嚴與腸鳴正激烈絞殺“……管飽麼?”
雲羲明顯一怔,旋即朗聲大笑,笑聲清越引路人側目:“管!定然管飽!餓不著咱們仙女兒!”
林芊芊麵紅耳赤,恨不能遁地而去,隻得狠狠剜他一眼,全作無聲抗爭。
至此,現代社畜林芊芊,為五鬥米折腰,正式淪為紈絝少爺雲羲麾下一名臨時使喚丫頭。
而彼時她尚不知,這份工契牽扯的,遠不止三餐溫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