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還跟他一起?”
“你怎麼還跟他一起?”
沙沙沙的尖銳聲響爬過我愛羅的耳朵,像一條蛇在他頭骨裡遊動,夾雜著守鶴的驚悚怪笑聲。
沙沙沙……
“你不要過來!不要看我,你眼睛好恐怖!”是無數或模糊或扭曲的人臉。
“快跑啊快跑!”是許多驚慌失措逃竄的單薄人影。
“你存在的價值就是為了保護村子,不需要其他東西。但如果你控製不了尾獸,那麼你就沒有存在的必要。我會親自消除村子的威脅。”是麵目冰冷,毫無感情的“父親”。
姐姐的沉默與猶豫。
哥哥的遠離與好奇。
“風影大人沒說錯,你果然是個不應該存在的怪物……”是被保護他的砂子擰斷手腳,一心想要刺殺他的暗忍。
他戰栗著斷斷續續喘出一口氣。
“你眼睛很好看誒。”是太陽奈。
“就是顏色啊。很好看呢,你不照鏡子嗎?”是太陽奈。
“喂你!紅頭發的……我愛羅!快跑啊,他想殺你,你快跑啊!”是太陽奈。
“行啊,你想找多少花我都陪你。”是太陽奈。
陪他玩的人是太陽奈。
會毫無芥蒂地摸他頭發的人是太陽奈。
救他的人,主動伸手牽他的人,大大方方抱他的人,知道他不愛吃甜,所以特意找來陳皮糖哄他開心的人,都是太陽奈。
“我們明天見。”是約定。
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
她看了看那個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刺殺暗忍,又看向我愛羅。
碎金色的眼睛裡全是說不出的驚駭。
就像其他人看到他的反應一樣。
“太陽奈,你沒聽說過那家夥是什麼嗎?”
“怪物。我知道啊。”
滋啦一聲。
好像有什麼東西出現了裂痕,露出了背後屬於尾獸的凶悍眼睛,黃沙流淌如傷口處噴湧的血液。
他根本控製不住自己,大腦如同魔怔似地反複回放著太陽奈這句話。
恍惚間,我愛羅覺得自己似乎真的變成了怪物。
他看到白天那個來暗殺他,卻被砂之絕對防禦反殺的暗忍,此刻正以一種非常怪異恐怖的姿態,倒貼在天花板上瞪著他,與他對視著,滿臉血腥。
幻覺裡的暗忍張開嘴,發出的卻是太陽奈的聲音:“我知道,怪物啊。”
每一句“怪物”都是一把刀子,捅進他的身體裡瘋狂亂攪,把他由內而外地解剖開,紮爛他的內臟,壓斷他的骨頭,把他碾碎成一堆惡心得沒人要的破碎血肉,再等待逐漸腐爛下去。
我愛羅忍耐到渾身濕透,近乎絕望地張開嘴,也不知道有沒有叫出聲,完全是憑借最後一點本能,拚命壓製守鶴查克拉的暴動。
“其實身體上的傷口和痛,都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治愈。真正麻煩的是心裡的傷痛呢。”是夜叉丸。
“沒有什麼比心裡的傷更難治愈了。”是夜叉丸。
“但有一種東西可以治愈心裡的傷,隻是很難得到,而且隻能從他人身上得到。”是夜叉丸。
“可以治療心裡的傷,是情感。”是夜叉丸。
——“情感?那我要怎麼做才能從他人那裡得到呢?我要怎麼做才能不那麼痛苦?”是我愛羅自己。
要怎麼做要怎麼做要怎麼做……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從出生就被塞入尾獸的人柱力,從存在開始就被利用為最強王牌的活兵器。一切的代價與折磨都隻有他一個人忍受。
就算痛苦到把自己的胸口整個撕開,也找不到一點被親人愛過的證據。空蕩蕩的身軀裡,隻有他無數次獨自咽下去的崩潰哭喊,化成血和砂再汩汩流淌出來。
月圓夜……好難熬啊……
有悶悶的聲音從窗方向傳來,我愛羅懷疑自己幻聽了,要麼就是風卷著沙子弄出的噪音。
然而漸漸的,這種噪音裡居然傳來一個他最熟悉的聲音:“我愛羅?我愛羅——!聽得見嗎!小熊貓!”
這個稱呼……
我愛羅努力挪動轉頭,看向窗戶。
太陽奈在那裡。
他一下子瞪大眼睛,感覺整個世界都突然安靜了,連守鶴嘶鳴在他血液裡的聲音都消散開,隻剩胸腔裡尚未平複的心跳還在轟鳴。
噗咚噗咚,震耳欲聾。
黑暗裡,那雙淡玉色的大眼睛全是猙獰血絲,甚至是隱約閃現著某種不似人類的冰冷凶光,看起來格外嚇人。
太陽奈也愣了愣,但沒有真被嚇到,隻是同樣驚訝地看著他,連繼續敲窗戶都忘記了。
最後還是我愛羅先開口,聲音顫抖得厲害:“你怎麼……”
隔著玻璃窗戶和外麵呼嘯的風沙聲,我愛羅聽不太清她到底在說什麼,看口型好像是——“你還好嗎?”
外麵風大,她穿著身白色紅紋的衣服蹲在窗邊,在風沙裡乾淨像是一片擱淺的月光,看起來有種隨時都會被吹跑的單薄。
我愛羅終於回過神,連忙掙紮爬起來給她打開窗戶,想要拉著她進來。
太陽奈被風吹得睜不開眼,圓形的窗戶本來就不好落腳,被他拉著一個沒踩穩就直接栽進去。
目光近距離相接的瞬間,她眼中的驚訝和關心一覽無餘,溫暖的體溫帶著夜風和淡淡香氣鋪天蓋地。
就像是,
太陽掉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