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上輩子,她也是活了快十七年了的人了,從來沒想過有天會被一個不到六歲的小鬼問得冷汗直冒。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我愛羅抓著她的力氣實在太大,好像要跟他分開,就必須把這隻手砍下來似的。
但是那個問題。
為什麼對他這麼好,為什麼是他。
太陽奈思考著,開始緊急檢索《偷摸大雞養成手冊》裡的知識點。
等了片刻沒有得到回答,我愛羅有點著急地更加靠近過去:“太陽奈?”
“我確實一開始就聽彆人說起過你。”
太陽奈解釋,同樣也看著他的眼睛,語速慢而清晰:“聽到的就是那些不好聽的壞話。但是我可能也比較奇怪吧,就覺得,真有這麼嚇人嗎,有點好奇誒,所以就想來親眼看看。”
“結果你跟傳言裡說的什麼怪東西,完全不是一回事嘛。那些人真過分!所以我就決定,要一直和你一起玩。”她說著,故作歡快地拍拍我愛羅的背。
依舊沒有起到意料中的安慰作用,他還是沉默著。
水青碧玉的眼睛看著她,猶猶豫豫,好像想要說什麼,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要告訴太陽奈,關於守鶴的事嗎?可是……她給出的理由,依舊是建立在“怪物”隻是彆人惡意中傷的謠言這點上,如果……
他身體裡真的有個怪物呢?
他垂下眼睫,神情脆弱又陰鬱。
太陽奈不知道我愛羅在想什麼,還以為是他依舊不太相信這個說法,於是思考兩秒開口:“誒,我愛羅,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事情,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很多時候都是有緣分這種東西注定好的。”
“緣分?”他不解地重複,“那是什麼?”
“就是一種類似命運的東西。比如緣分到了,一些人和一些事自然而然就會發生在你身邊。緣分消耗儘了,這些人和事又會離開。”
“離開?”
他越發不肯放掉太陽奈的手,臉孔蒼白:“太陽奈剛剛說過,要和我一直在一起玩的。”
“我不是說我會離開。”這小孩怎麼老是對這種字眼敏感專注得病態。
“我的意思是,有的事情是說不清的。就像是緣分,命運,或者某種歸宿……”太陽奈說到這裡,終於想起了自己熬夜背誦過的“少年漫摯友養成知識點”。
她翻身看向我愛羅,很高興地伸手比劃著:“對,就是歸宿!所以我們是注定會遇到的,你不用去想為什麼。這是一定會發生在命運裡的事!”
一番玄之又玄的抽象解釋,讓我愛羅更迷惑了,但依舊很會抓重點:“我們一定會遇到?”
“還一定會成為朋友!”
他看著麵前女孩的笑臉,心裡總算不再那麼緊張,微微鬆開點抓著她手的力氣,改成平時那種握著,始終沒有放開的意思。
感受到手上的壓力驟然鬆懈,太陽奈很想把手抽回來換個姿勢,但還是忍住了。
總有種她一動,對方就會立刻又緊緊抓回來的不祥預感。
“那……歸宿又是什麼意思?”他追問。
“就是……一件事或者一個人,比如你自己最終能夠著落,安身,結局的地方。”
她努力回想著詞典裡的解釋:“就是那種不管你有多不好或者多好,在任何地方經曆了任何事,都一定可以放心回去的地方。”
“任何時候都可以嗎?”
“當然。歸宿的意思就是不會改變的,徹底確定的,完全屬於你的。你在那裡非常非常安全,什麼都不用擔心。”
我愛羅睜大眼睛,好半天沒說出來話。
他看上去對這個解釋很著迷,淡玉色的眼睛裡莫名湧出一種希冀,明亮又稚嫩。
唯一性,確定性,不會改變的最終性。
也意味著,他不會再被丟掉和討厭了,他有一個會永遠陪伴他,不會離開的人。
每一樣都美好得像是他夢裡才會出現,虛幻得隨時都會消失,卻又真實無比地躺在他身邊。
我愛羅甚至沒有發現,在自己無意識也沒有思考的情況下,已經自動將“歸宿”這個詞和太陽奈畫上了等號。
“所以,我遇到太陽奈也是歸宿?”他急切地想要完全理解,或者說是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
隻不過這個問題和蘊含的期待,實在有些過於厚重。雖然以我愛羅現在的年紀,估計他自己都搞不懂他在問什麼。
太陽奈想了想,感覺應該問題不大。
畢竟係統說了,少年漫的摯友情就是這樣的,打不過就加入。
而且他現在年紀這麼小,等長大了,肯定早就不記得自己小時候問過什麼了。
於是她點頭,又伸手照他喜歡的那樣刮了刮他鼻尖,很仔細地把他額頭上的冷汗擦掉:“對哦,就是這樣。所以你不用擔心了,也不用想那麼多。這就是命運的選擇!”
無法解釋的事情就直接交給命運吧。反正她作為轉生者蘇醒這件事,也是一個無法解釋的命運。
太陽奈有點惆悵地想。
而我愛羅則垂著眼睛,在心裡安靜地,反反複複地回想著她的話——是命運,歸宿,一切一切不會離開他,獨一無二的存在。
“太陽奈。”我愛羅看著她,一直蒼白的臉色總算稍微有了點暖色調的鮮活氣,“謝謝你。”
離線係統提醒:【漩渦太陽奈,生命時限+3年。目前剩餘壽命,3年零11個月。】
太陽奈:“???”
多少?!
她有些難以置信地反複回看著那個生命時限提醒,確定突然多了三年壽命不是自己的幻覺。
緊接著,她又充滿震驚地看向旁邊的我愛羅,摸了摸他的小刺蝟頭,正想說點什麼,忽然感知到門外有人靠近。
然後是一陣輕輕細細的敲門聲。
聽聲音是手鞠:“那個……今晚是月圓來著。你……你還好嗎?”
太陽奈立刻警覺地翻身坐起來,看向窗戶,打算直接離開。
還沒等她有所動作,我愛羅已經先一步拉住她:“彆走……你,你跟我來。”
他的房間自帶一個小衛生間,太陽奈藏在裡麵,聽著他走去開門。
我愛羅站在門口,隻打開了一道縫隙看著外麵。
有暖色的走廊燈光從外麵流瀉進來,照亮他的半張臉。
比往常更加蒼白病態的膚色,略帶陰沉感的眼睛裡血絲未退,嚇了手鞠一跳。
我愛羅看著她不由自主後退一步的動作,心裡古怪地翻騰一下,但也沒有以往那種難受的感覺了。
他隻是很疑惑,手鞠突然敲門是乾什麼。
“你……你還好嗎?”手鞠小心翼翼地問。
“嗯。”我愛羅回答得很簡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