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他,劉奭問道:“父皇,弟弟是不能說話嗎?”
劉病已哽住了。
他實在說不出什麼安慰之言,隻能乾巴巴道:“奭兒,會好的,弟弟隻是小疾而已。”
小疾……許平君嘶聲力竭:“為何是玨兒受這種苦?陛下,我寧願我不好了,也絕不想看到玨兒替我受過!”
“平君!”劉病已快步上前,摟住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胸膛,“你怎麼能這樣想。玨兒心疼阿母,這才吸去所有的毒,為人父母,我們更該珍愛自己才是,否則如何對得起孩子的付出?”
許平君默默流淚,她是個溫柔堅毅的女子,而今為母則強,很快就被丈夫勸得想通了,終是點了點頭。
至於下毒的指使者,她不會問,也不敢問,她相信陛下終有一日會替她報仇。
劉病已不禁笑了,他指著繈褓中的劉玨道:“平君你看,玨兒的五官倒是像我。”
許平君細細地端詳,片刻驚訝道:“還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皇帝聞言得意,招手讓劉奭上前,讓他好好和弟弟打聲招呼。
而今劉奭還小,對兄弟的概念尚且朦朧,父皇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他在心裡念了幾遍,這個叫劉玨的弟弟口不能言,父皇說了,日後他要一直保護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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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一個小嬰兒,劉玨吃了睡睡了吃,等出生的幾天後終於睜開眼睛,皇帝驟然發現,兒子長了雙十分標誌的桃花眼。
老劉家的遺傳,徹底在劉玨身上顯露了出來,又過了幾月,劉玨變得白白嫩嫩,大耳朵薄嘴唇,不笑的時候,和父皇像了七分,劉病已愛得跟什麼似的,椒房殿的乳娘都快失業了。
在皇帝看來,劉奭是他與平君的第一個孩子,他自是付出了諸多心力,但劉玨還是有所不同。
奭兒是他認定的太子,既是太子,寄予厚望的同時還要做個嚴父;而玨兒身為次子,無需擔負國祚,他再怎麼寵都沒關係。
更何況是他沒有保護好平君,才造成了玨兒的啞疾!
每每想到此處,劉病已既心碎又愧疚,恨不能以身替之,越發偏執地想要對孩子好。
連許平君都說,陛下在玨兒麵前時常犯傻。小小一團的胚胎,在他眼皮子底下長成玉雪可愛的模樣,他生怕力道重了把人碰碎了,每每抱著人玩耍,都要換一副聲線,嗓音又夾又輕:“玨兒,父皇在這裡,玨兒認不認識父皇?”
夏季炎炎,劉玨身穿大紅色的肚兜,撮手歪頭看著湊過來的英俊的臉。
半晌,小娃娃扔開塗滿口水的拳頭,啊啊張開嘴,蜻蜓點水一般親在劉病已額間。
額上傳來濕潤的觸感,劉病已愣住了。
心下傳來悸動,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一般,他咧開嘴,吧唧一口重重地親了回去。
劉玨呆呆頂著臉頰上的紅印子,哼唧一聲哭了出來。他哭得無聲無息,鼻頭紅彤彤的,可憐又可愛,劉病已熟練無比地夾起聲音:“玨兒乖,看這是什麼?”
“父皇專門讓人繡的小老虎,小灰兔和小老鼠,小老鼠醜了點兒,父皇扔掉它再陪你玩……”
劉病已過得節儉,平日穿著都是素色,給兒子的玩具卻是針線華麗,劉玨淚眼朦朧地望去,很快被布老虎吸引。
他伸出胖手,同樣喜歡老虎的皇帝爹笑得很是開心,把他摟在懷裡,親親劉玨的臉又摸摸他肥軟的肚皮。
劉玨專注地玩玩具,這時許平君走了過來:“玨兒還是不喜歡兩個乳娘嗎?”
聽到母親的聲音,劉玨抬頭,桃花眼濕漉漉的。許平君朝次子露出一個輕柔的笑,玨兒在吃喝上極為霸道,不僅不依賴乳母,反倒一喝飽就要把她們推開,已經不止一個乳娘朝她哭訴,說小殿下不喜她們的懷抱。
劉病已聞言不在意道:“不喜歡換了就是,哪有玨兒遷就她們的道理。”
許平君歎氣,點了點劉玨的鼻頭:“除卻爹娘,玨兒在旁人眼中都快成小霸王啦,偏生在父皇麵前這般乖巧,難道真是一物降一物?”
什麼一物降一物,劉玨聽不懂,他望著溫柔美麗的娘親,不舍地遞出布老虎,示意許平君拿過去玩。
許平君一愣,發現劉玨的黑眼珠正隨著布老虎轉,彆提有多麼渴望了,頓時笑彎了腰。暖流在心間汩汩地湧動,許平君煞有介事地把玩具藏在身後:“既然給了娘,就不許拿回去了啊!”
劉玨眼巴巴望著,半晌有些生氣了,還是克製著沒有伸手。
劉病已笑得不行。他決定獎勵胖兒子,下一秒“蹭”地起身,高高地舉起劉玨:“玩飛飛嘍!”
劉玨整個人像是飛了起來,他興奮極了,手腳不停地揮舞,要不是劉病已從小練武,怕是都製不住他!
鬨了半天,劉玨意猶未儘,劉病已拍了下劉玨的屁股,和許平君抱怨道:“太重了,還說他不喜歡乳娘,我看喝下去的全長成了肉。”
許平君就聽丈夫在這裝呢,才七個月的小孩,怎麼就重了?
她不依了:“玨兒這是勻稱。”
“好好好,勻稱,是勻稱。”
劉病已立馬改口,又夾著嗓子哄劉玨道:“我們再去玩小老虎好不好?”
劉玨不會說話,胖手環住皇帝爹的脖頸,劉病已便覺得他這是同意了,興致勃勃帶兒子繼續玩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