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像是沒有發覺大家的尷尬，她高傲的下巴越昂越高，上海牌手表。在燈光下晃出刺眼的光：“你們這些人懂什麼叫品質嗎？嘴巴上就塗著這種東西出門，拿著這堆破爛當寶貝，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文藝部都是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
來排練的同事，漸漸的朝這邊圍過來，有人偷偷的打量南奚手裡剩下的幾支口紅，又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她嬌俏的麵容，彆說，這口紅塗在南小姐的嘴上可真好看，她們也忍不住的心動起來。
不過大家也知道沈姝是什麼身份，看得出來沈姝和南奚不對付，所以雖然覺得南奚的口紅沒有沈姝說的那麼差，也不敢為她講話。
“品質好的東西當然該當寶貝。”
南奚開口，她的聲音雖然不高，卻可以讓排練廳的每一個同事都聽見。
“百貨大樓的口紅是好東西，可是我做出來的這些口紅比百貨大樓的顏色種類豐富，顯色度高，沈小姐看不起我們這些手藝人沒關係，但要是過於把外國貨當成身份象征，那不是小資主義嘛。”
南奚語氣不軟不硬，她沒有否認百貨大樓賣的外國貨好，但也不費吹灰之力的戳破了沈姝的虛榮。
時下雖然不抨擊資本主義這一套，但提到小資主義也還是讓大家變了臉，不少同事都眼神複雜的看著沈姝。
“何況我們文藝部靠的是嗓子和本事立足，塗再貴的口紅也和大家比不了高低，沈先生如果真的覺得我這東西礙眼，我收起來不賣給你就是了，百貨大樓的口紅十幾塊一隻，我們一個月的工資也買不起沈小姐你包裡的那些。”
南奚視線投到沈姝背著的小包上，聽說那也是沈姝托人從上海帶來的，幾百塊一個的外國貨，後世高昂奢侈品的前身。
“其實南奚做的這個口紅顏色真的挺好看的，我皮膚黑，塗上整個人都顯得亮了不少。”
趙小玲小聲幫腔：“南奚說的對，我們不像沈小姐家裡富裕，在百貨大樓買不起那麼昂貴的化妝品。”
沈姝聽到這些話，她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她氣得伸出手指指著南奚，怒火在胸膛裡燃燒，竟是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沒想到這個從鄉下來的野丫頭居然敢當眾反駁她，掛她麵子！
而身邊的這些同事，看她的眼神居然也從羨慕變成了揶揄。
沈姝從小到大還從來沒丟過這種臉，情急之下，她往剛剛走進排練廳的王老師那邊跑去，沈姝的眼眶通紅，聲音中還帶著哭腔，開口就是告狀：“王老師！南奚說我去百貨大樓買東西是小資主義，還說我的東西比不上她的那些破爛！”
王老師是文藝部的聲樂指導，平時和沈姝的家裡人關係不錯，私下也見過沈姝好幾麵，對沈姝非常偏愛。
她現在聽到沈姝和自己講南奚故意為難她，目光在南奚身上停留時明顯冷了幾分。
“你們雖然隻是文藝部的文藝人員，但是我們是區的文藝部，排練時間不好好等老師來，聚在一起吵吵鬨鬨像什麼樣子？成何體統！”
王老師的視線掃了整個訓練廳一圈，最後落在南奚身上，她那句話明顯是說給南奚聽的。
“我們沒有吵鬨，隻是同事之間一起探討。”
南奚看著一臉厲色的王老師，為自己辯駁兩句。
“探討？探討會說自己的同事是小資主義？”王老師看著南奚的眼神裡帶著刺，“我不管這件事情是誰先開始，你剛入團就和同事起衝突，一點小事非要爭個高低，你把我們文藝部當什麼？”
南奚看得出來這王老師是因為沈姝故意為難自己，她繼續爭辯也沒有意義，所以直接聽她夾槍帶棒的諷刺自己。
“不要以為你們進了文藝部就真的能夠一直待下去，我們文藝部一向實行末位淘汰製，唱的好的就留下，唱不好的就離開。”王老師頓了頓，她視線掃過南奚緊抿著的嘴唇，意有所指的補充，“有些人雖然考試的時候表現的好，但鄉下來的沒有經過係統的訓練，再不努力上進而是想著亂搞人際關係，那麼下次淘汰的時候，名單裡麵一定有她。”
王老師的話說完以後，整個排練廳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
同事們臉上的神色都很複雜，除了沈姝和她那群狗腿子。
沈姝看著南奚不語的模樣，她的臉上有著毫不掩飾的得意。
不過南奚本來以為王老師也就剛剛那會兒在說話上針對他，正式排練以後會公事公辦，沒想到自己剛唱錯一個音符，她手裡的指揮棒就重重地敲在譜架上。
“南奚！你是第一次唱這小節嗎？氣息全部浮在嗓子眼裡，你的感情我一點都聽不見，你是怎麼考進咱們文藝部來的？”
“紅岩上紅梅開，你在咱們文藝部把這句詞唱的那麼空洞，你對得起你現在過的好日子嗎？”
“待會結束以後你留下來單獨練，這句詞你要是唱不到有筋骨，有血有肉，就給我趁早走人！”
王老師排練的過程中從頭到尾的都針對南奚。
彆人唱錯她頂多蹙眉提醒，可是到了南奚這裡，什麼上綱上線的話全說了。
排練結束以後，南奚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排練廳裡反複唱，她之前確實不怎麼擅長唱這種情緒需要非常充沛的革命紅歌，所以今天雖然被王老師反複的針對，但南奚也知道自己確實存在問題。
窗外的天色從橙紅變成漆黑，南奚認為她終於唱出感情以後，才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顧家小樓。
她拿出鑰匙開門，走進客廳就嗅到了藥香混著肉香的醇厚味道，南奚往廚房走去，就看見曾白玲守在灶台前熬藥湯。
“南奚啊，你可終於回來了，你今天剛去文藝部排練還順利不？我擔心你用嗓子用的多，所以特地給你燉了補湯。”
曾白玲一看見南奚回來就高興得很，她笑眯眯的想要上前去摸南奚的臉蛋，心疼她累的小臉都瘦了。
可是曾白玲剛往前走一步，她就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一塊水漬，她身子猛的向前進，手肘直接撞到了滾燙的砂鍋邊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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