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車終於從天橋下開出,兩個路口後,奔馳靠邊停下。
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相較於剛才已經小了許多,李勤的傘上踩著幾個腳印,手柄都折了,不知道是誰先踩壞的。
他從後視鏡裡看她:“後備箱有把傘。”
Pasotti經典款,他從國外買的,一把傘接近五位數。
就打過一次,什麼時候讓她來還比較好。
“不用。”
她很快下車,脖頸濕潤咬痕被衣服蓋住,胸前空蕩蕩的不對勁,她終於意識到,倉惶中她忘了係內衣扣。
安市圖書館她來了上百回,第一次是直衝衛生間去係內衣,站在全身鏡前檢查自己是否還有不妥。
嚴肅沉默的讀書氛圍裡,她從一排排書架中穿過,走到最後一排的角落,逡巡低頭閱讀的眾人,心下茫茫然發涼。這些人若是知道剛才發生的事會怎麼看她,這個女人在半小時前,還在天橋下跟男人在車後排廝混。
另一邊,趙客沒能趕到公寓,半路開了間房,急匆匆地解決了一下。
靠。
他盯著胸前咬痕。
現在的老學究瘋起來都這樣?
*
那晚安城久違的滂沱大雨救了乾涸近三個月的莊稼地,小麥一路瘋長,空氣都乾淨了許多。
李勤樓裡住著一位退休的老院長叫田舒蘭,數學係的,年近七十,平日裡除了含飴弄孫,另一愛好就是保媒拉纖。
她作為樓裡不多的單身漢,也被她拉著介紹了幾個。
相了兩回,都沒有什麼結果,對方看到她,都是禮貌聊半小時,客氣結賬後離開。
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略帶惋惜,似乎在見了真人後很快就想明白,這一位條件還不錯的女人為什麼沒有談過戀愛,隻能在相親市場上跟沒見過的人可笑地聊婚姻。
在整個社會大環境不好的前提下,活力也成了一種稀有物,沒人喜歡家裡擺著一個活人微死狀態的女人。即便同樣淪落到相親,男人也幻想著出現一個熱情四射的女人填補自己乏味的人生,成為自己事業忙碌後體貼的解語花。
她看起來是最沒意思的那類女人,跟多數女人都討厭老實男一個道理。
相親結束,田舒蘭熱心打電話,“小勤,跟對方聊的怎麼樣啊?”
在知道結果不太好後,那邊沉默幾秒後慈祥安慰她。
李勤雖不明白自己有什麼需要同情的,但對方是德高望重的老院長,她總是要讓對方話說完。
儘管,關清怡和田舒蘭都對她的感情生活格外操心,但李勤的關注點顯然不在這裡。
過完年,她剛在安城辦了貸款買了房,雖說是期房,半個月前也順利交房了,她帶人去驗收之後很快交了物業和裝修費,打算六月動工,計劃在年底能住進新房。
在安城,她作為過客已經待得太久。
不過即便沒關注過裝修行業,也知道裝修到處都是坑,坑坑不一樣,所以在選擇裝修公司方麵她非常謹慎,工地大大小小看了十幾個,從前期走水電到全屋定製進家門無一不看。
這天銷售帶她參觀的是個高檔小區,頂複,260平的麵積,已經全部裝修完了,對方滔滔不絕介紹他們的良心工藝。
李勤在客廳轉著,這家裝修風格帶著複古老錢風的味道,相比較她預算低得可憐,隻能考慮原木或者奶油風這種簡單的裝修風格,但這家的裝修工藝還是有些參考價值的。
正谘詢著,大門傳來電子密碼的聲音。
銷售笑:“應該是這家的主人來了。”
話音落下,高挑男人走進。
隔著玄關昏暗的光線,李勤與趙客同時看向對方,皆從對方平靜的臉上看出一絲意外。
銷售並沒注意到兩人的暗流湧動,笑著上前跟趙客寒暄。
“這位小姐是我們新客戶,想來參觀參觀您家的工藝。”
趙客朝她瞥了眼,“沒事,你們隨便看,我來放點東西。”
這家剛裝修完半個月,還需要散味,他沒住進去,隻不過偶爾搬點東西過來,再開窗透透氣。
裝修時大錢已花,像趙客這樣錢看在心尖尖上的人,小便宜自然也得占。
房子當時和裝修公司定的是裝修結束後要當一個月的樣板間,對方送他一套國外的餐具並附加一些優惠,趙客欣然接受,反正他也不急著住。
趙客大步上了二樓,銷售眉飛色舞,驕傲地繼續介紹著這棟房子,哪注意到前麵的客戶心不在焉。
五分鐘後參觀結束,恰好趙客也要走。
一梯一戶,三個人自然共乘一間電梯。
安靜了幾秒後,銷售率先說話:“趙先生,您家這套房子最近可是沒少來人參觀,有好幾個客戶看了後立馬跟公司簽了合同,李小姐,你看著是不是也挺好?”
這都是些常規寒暄的話,好蓋過去長久的安靜。
李勤聞言頓了下,慢吞吞抬頭,正對上趙客挑眉看她的眼神,慌亂移開又看回他,半晌點了點頭。
銷售:“……”
“哈哈。”銷售乾笑,總感覺封閉電梯裡的氛圍似乎有些微妙,偷偷打量這兩人,也不像是認識啊,安城太大了,真是認識的也沒必要裝不熟。
況且這兩人他都算了解,和趙客他都打了小半年交道了,工作體麵,外形帥氣,穿著時尚,都說銷售眼尖嘴滑,在他看來,趙客才是個實打實的聰明人,而李勤,儘管剛接觸兩天,但對方沉悶少見的性格已是讓他多次感到棘手。
“叮”的一聲,銷售信馬由韁的胡思亂想被打破。
兩人先離開,趙客直接去負二樓開車。
小區門口,銷售又誇了幾句自家公司後離開,李勤去路邊騎她的電動車。剛騎下馬路牙子,旁邊響起對她的鳴笛聲。
她看過去,降下的車窗後麵趙客說:“這家裝修工期慢得很,不建議。”
李勤:“好,謝謝。”
窗戶緩緩升上,趙客驅車駛離。
李勤背向而行回學校。
趙客開車路上,輪流接了三個姨的電話,三姨又在那邊哭鼻抹淚,“是不是我們婚姻不幸才讓你恐婚的,不然你怎麼會快三十了還不結婚,天天跟女人打交道,結果連一個女朋友都帶不回家!”
趙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