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勤慌亂閉眼,眼淚落得更凶,抓著褲子的手在抖卻不知如何躲避。
唇上落下溫熱觸感,她顫抖抬睫。
他溫熱的指腹擦走她唇邊的眼淚,俯身靜靜望著她。
“我有感覺。”
“一一,第一次見麵我就知道,你是個安分守己的女人,拉你荒唐行事是我的錯,我知道你期待循規蹈矩的生活……雖然我打了上百樁婚姻官司,覺得狗屁婚姻就是一灘靠近越聞越臭的屎,但是你那麼想要走進的話,剛才的男人是你可以考慮的對象。”
他把藍手帕遞還她掌心。
“既然你渴求文明常規的生活方式,那我就祝你這樣保守本分的女人,在既定的生活準則中幸福,規訓的婚姻製度中美好。下次見,我不會再自討沒趣,放心。”
“嗒。”
門彈開,他的手臂收回,放她出去。
驟然湧入的呼吸,李勤卻定定地站著,直到兩三秒後,忽然一把拉開門大步跑了出去,沒看他一眼地走了。
砰砰……
來回碰撞的老舊門板發出呲啞的聲音,腐朽的五金隨時會壞掉,倉庫門邊的暗影下,男人走出來,靜步遠去。
相親結束還沒到家,趙客便接到了三姨憤怒的電話,車停到路邊,他捏著眉心接通電話。
“三姨……”
“小可,你到底怎麼了。”李春玲剛開個話頭,哽咽鼻音就出來了。
趙客無聲歎氣,仰頭靠上椅背,閉上眼聽那邊唉聲歎氣說了半小時,最後見他油鹽不進,李春玲憤憤道:“我是管不了你了,趙客你翅膀現在是越來越硬了,一點不聽我的話,那明天找你二姨說去吧。”
“三姨彆……”
話未說完,那邊啪地掛了電話。
趙客瞪著電話無奈歎氣,二姨李春英身體不好,在他上小學的時候患了紅斑狼瘡,曾經命懸一線,後來雖然好了些,但這個病被稱為不死的癌症,是無法徹底康複的。這麼些年她病痛纏身,身體羸弱,家裡的事一般不想驚動她,可想而知,這次李春玲是真給氣著了。
隔日,趙客到達二姨家,果然大姨和三姨都在。
他放下禮物熱絡上前,三個人臉色都不大好,看著他長籲短歎。
李春英揚下巴,“小可,坐沙發對麵去。”
還真是三堂會審了……
趙客臉一僵,對外牙尖嘴利,張牙舞爪的男人,對著麵前三個女人徹底沒了囂張火焰。
趙客生下來就被母親丟給外婆養,三歲的時候外婆去世,是眼前三個女人把他接力賽似的拉扯長大。三個姨家庭條件都不好,婚姻生活一個比一個糟糕,都不是很有能力養活他,很長一段時間,趙客都是先在這家生活,如果這家錢緊張或者是姨父那邊嫌棄,他就換到另一家去,偶爾鄰居也幫幫忙接濟下,可以說,他更像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無論如何,沒有眼前三個女人,不可能有現在的他,所以儘管趙客對於婚姻製度深惡痛絕,但對著日思夜想都盼著他結婚盼他過得更好的女人,他無法說她們腐朽古板,更無法平靜地跟她們講道理。
他那套說辭,在傳統女性這裡並不受用,即便她們都是婚姻裡的受害者。
自趙客快30歲,不再遮掩自己不婚主義的想法後,家裡便開始了漫長的催婚,在昨天事件的催化後表麵和諧終於被戳破。
長久壓抑後,二姨終於開口:“小可,你跟我們說說,你到底為什麼不願意結婚?”
這一兩年,給他介紹的人沒有兩位數,那也是不少了,各種條件長相性格的應有儘有,她們找朋友鄰居幫忙,以至於“他家外甥挑剔得不行”的名聲四處傳,儘管如此她們還是厚著臉皮找人幫忙,但趙客的做法實在是讓她們失望。
“還能咋地,是我們婚姻太糟糕,讓小可有陰影了。”三姨自嘲,痛心地看著趙客,眼裡滿是愧疚和無奈。
二姨麵色一僵,三個姨裡麵趙客跟她生活時間最長,兩人感情也是最深厚的。“小可,我想聽你說。”
趙客沉默,沒有回答,而是問:“二姨……如果我這輩子都不結婚呢?”
“二姨跪下求你也不答應。”
聞言,趙客臉色難看極了,“二姨,為什麼一定要結婚?”
他是由女人養大的,在他看來,婚姻製度是赤|裸的權利結構劃分,束縛個體自由,剝奪女性自主權,更彆說他常年打離婚官司,離婚成本愈發得高,婚姻於他而言就是一道枷鎖。
一直不說話的大姨李春鳳開口:“因為結婚才是正常的。你不結婚,就是我們教壞了你。”
“大姨,如果我結婚不幸福呢?像大姨父對你那樣去迫害一個女人,讓她徹底成為我的附屬品,你也要讓我結婚?”
李春鳳是三個女人當中,唯一的婚姻還能維持表麵和諧的,但她的婚姻也是一地雞毛,這麼多年來她完全服務於自家男人,沒有主見,沒有個人生活,卻愈發被自己的男人瞧不上。
因為這件事,對三個姨格外孝順的趙客卻是跟大姨父王建打過一架。
“趙客!”二姨嗬斥他。
房間陷入死寂,李春鳳臉色倉惶尷尬,“彆訓斥他,是我做的不好。”
李春英歎氣,看了趙客許久,“小可,你跟二姨這麼多年,你說,二姨是不是把你當親兒子養的。”
趙客攥緊了拳,伶牙俐齒也在女人痛心語氣下失聲。
“二姨想對你好,想讓你當我的親兒子,可你不是!或許我的親兒子,我都可以答應他不結婚,但你不行,你知不知道。”
“你不結婚,有天你媽回來,會怪我們沒把你當親兒子對待!我們怎麼跟她交代!”
趙客抬頭,這不是他第一次問,“為什麼一定要跟她交代?”
那個女人在他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把他丟了,這麼多年都沒出現過,趙客不明白為什麼要跟一個不重要,也不會出現的人交代。
“因為你不結婚,我們三個長夜難眠。”李春玲看向他。“小可,我們知道,是我們讓你恐懼婚姻了,你說,這我們怎麼能真看著你不結婚?”
“三姨我……”
趙客反駁的話被一連串鈴聲打斷,李春玲接通,臉色變化不定,驚訝、喜悅、茫然,最後掛了電話,呆呆地看著眾人。
“春玲?”李春英看她。
“二姐,孫良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