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奧利弗在草編的墊子上醒了過來,腦海中仍然是前兩天遇到的那些事情。
那個晚上,費金彎腰坐在一張搖搖晃晃的凳子上,油膩的手指在偷來的懷表中挪來挪去,銳利的眼睛閃爍著計算的光芒。
他的另一側放著一堆被處理好的手帕,疊的整整齊齊,挑掉了屬於原主人的刺繡,正等著被賣出去,換來一筆一筆的錢。
在他的對麵,奧利弗局促地坐著,手裡握著半塊麵包。
他現在已經明白了所謂的“不勞動不得食”是什麼意思,今天的失手和狼狽逃竄讓他更覺得手中食物的寶貴。
在附近,機靈鬼道奇靠在牆上,輕鬆自如地在手指間擲著一枚偷來的硬幣。其他的孩子坐在他們周圍,邊烤火邊玩著你摸我找的遊戲。
“現在仔細聽著,親愛的孩子們,”費金低低地說,手指揮動,像是一隻油光水滑的老鼠在指揮一場對偷竊來的食物的搬運,“一種新的遊戲正在進行中——一種運輸,並且是不容易上絞架跳舞的遊戲!”
他用一根臟兮兮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上麵放著一張皺巴巴的剪報——正是阿爾娜刊登的廣告。
“每周四先令!一個遮風擋雨的屋頂!而且沒有地方法官到處打探!”
道奇哼了一聲。
“我們什麼時候開始做誠實的活兒了,費金?”他拇指一頂,把硬幣往上彈起,又輕鬆抓住,揣在口袋裡,“看不出有什麼必要。”
“是啊,”查理.貝茨附和,懶洋洋地把腿伸到火盆邊,對那個價格嗤之以鼻,“四先令,哈。”
“當然不止。瞧瞧,孩子們,我難道會想讓我們大家餓肚子嗎?”費金笑了起來,“我聽說這個家夥在工廠的辦公室裡放了個保險箱。”
他咧嘴一笑,露出發黃的牙齒,“價值兩千磅的財富。”
奧利弗皺起了眉頭。
“可是,可是我們不能……”
費金拍了拍他的肩膀,略微有些用力,拍的奧利弗不自覺地晃了晃,“哦,我的孩子!你不明白,是嗎?”
“工作和偷竊,為什麼我們要為這兩者之間設置一個界限?要知道,工廠裡到處都是可愛的小東西,它們會消失,很正常,白教堂周圍都是可惡的幫派和流氓——誰會懷疑誠實、無害的小學徒呢?”他打了個響指,“道奇,你怎麼說?”
“隻是一種生活方式,”道奇無所謂地說,“對吧,查理?”
查理點頭,“你該看開點,朋友。”
奧利弗還沒得及進一步反駁,掛在門口的簾子就被人一把掀了起來。
比爾·賽克斯大步走了進來,他健壯的身軀在房間裡投下陰影。
他的身邊緊緊跟著裹著披肩的南希,她銳利的視線掃視著周圍,最後定格在桌麵的報紙上。
賽克斯用力把新的報紙摔到了桌上,猛錘了一下桌子,原本擺在桌上的那些懷表幾乎被他砸的從桌上彈起來。
“哎呀,哎呀,”費金心疼壞了,連忙趁機把那些懷表收到自己的口袋裡,“比爾,懷表又沒有招惹你!”
“你知道什麼招惹了我,”賽克斯說,“看看報紙,最新的一期,費金!你不是唯一一個對那個工廠有企圖的人。”
南希從賽克斯的拳頭下扯出了那張剪報,用手指撫平了紙張的褶皺。
“上麵寫著招募一位老師,”她說,“為了那些小家夥,費金。”
“是的,”費金狡猾地說,明顯不想要人分一杯羹,“我的老朋友,比爾,但我不懂你是什麼意思。”
他用眼神掃了一下邊上的南希,帶點隱蔽的嘲笑,“如果南希離開了,誰來照顧你呢?”
賽克斯沒有上當,而是豎起了拇指,對南希指了指,“她會去。”
南希的眼睛閃爍了一下。
“比爾,”她輕聲說,“我不是——”
“你會去,”賽克斯咆哮著,顯然認為這件事毫無商量的餘地,“你會摸清那些東西的布局,那些值錢的,不值錢的,以及進出的人。”
他雙手環胸,短促而粗啞的笑起來,“那家夥對男人的手段很硬,但傑克告訴我了,他麵對小鬼會變軟。看來是個紳士,是吧?”
費金的眼睛一亮。
“哦,太棒了,親愛的,”他的話立刻變得甜蜜起來,“南希摸清布局,孩子們進進出出,進行一些搬運——”
南希沒有笑。
她的目光掃過房間,在奧利弗蒼白的臉龐上停住了一瞬,然後移開了。
“假設我也教一點真的東西,”她喃喃自語,“讓他們不被懷疑。”
賽克斯冷笑道,“當然了,教他們扒口袋吧,南希,想做什麼隨便你,隻要你把地圖給我,再想辦法灌醉那個蠢貨,剩下的我會解決。包括幫他永遠閉上那張該死的嘴,誰讓他拿了不該拿的東西。”
他直起身子,對著南希說,“你明天就去。如果你向他們告密的話——“
他沒有說完威脅,隻是用眼睛警告這個偶爾會不恰當地心軟的姑娘。
“走了,南希。”
奧利弗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邊上的道奇猛地拉了他一把,差點讓他從椅子上栽倒。
南希皺了皺眉,但沒對愛人的話抱怨什麼,隻是低聲歎息,“我知道了。”
她調整了表情、重新變回那種疲憊而順從的樣子,又回頭看了一眼奧利弗,眼中閃過一絲羞恥,才追上了賽克斯的腳步。
那之後奧利弗就沒再見到南希了,但這兩天他吃睡的還不錯,隻是和費金在屋子裡玩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