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仰麵在榻上,酒氣蒸得脖頸泛紅。
潘金蓮絞了熱布帕子,指尖剛觸到他滾燙的皮膚,便像被火燎了似的一顫。
西門慶喉結隨著呼吸上下滾動,聲音沙啞得像揉了粗鹽。
潘金蓮咬著唇,帕子沿著他僨張的頸線遊走,指節偶爾蹭到胡茬,紮得她心尖發麻。汗珠從他鎖骨滑進衣領,她目光追著那滴汗,竟鬼使神差地探指一抹……
“哎呀!”她倏地縮手,帕子掉在西門慶胸膛上,濕痕立刻洇開一片。
她抬眼正撞上西門慶英俊的臉龐,頓時耳根燒得比灶火還燙,慌亂中抓起帕子掩住半張臉,隻露出一雙水汪汪的杏眼,自言自語道:“叔叔莫怪……這酒氣熏得人眼暈。”
西門慶上一世“酒精考驗”,哪裡那麼容易醉倒,不過是臨場裝樣子罷了。
此時見潘金蓮如此嬌羞,不禁暗自提醒自己一聲,千萬不能與她有染,否則豈不是……穿新鞋走老路?
想到這兒,他故意一個甩手翻身,麵向牆壁躺去。不料,手指卻掃到了潘金蓮頭頂的木簪。
木簪“哢”地墜下,青絲瀉了滿肩。
她趕緊低頭去擰布帕子上的水,青絲垂落遮住酡紅的臉。
鎖靈在西門慶神識中,仿佛也受到這氣氛感染,“嘖嘖”幾聲,又吹了一聲彎彎的口哨。
西門慶懶得理鎖靈,閉著眼睛假寐。
不知多久,武植端來熱騰騰的醒酒湯,伺候西門慶喝了,眼看著他沉沉“睡”去,夫婦倆才一同離去。
後半夜,突然起風了,西門慶又哪裡睡得著?王婆的威脅猶在耳邊,銀子和乾股事小,但被這陰損歹毒的婆子捏住自己七寸,今後日子……?
窗外風聲大作,鬼哭般嚎叫。
西門慶翻身坐起,打開後窗,身形一閃狸貓般溜了出去。
鎖靈問道:“廢柴,也不看看幾點了,你黑燈瞎火去哪兒?”
西門慶道:“去除了心頭大患。”
鎖靈“哦”了一聲,不再說話,居然怯生生道:“那……那你小心。”
翻出獅子樓後牆,西門慶隻在背街小巷裡七拐八拐,付低身子避開打更人,一路直奔紫石街而來。
王婆今日出口威脅,西門慶如何能讓她見到明日的太陽?他兜兜轉轉來到紫石街,認準了王婆家的木樓,貼著牆根中悄然無聲地翻入宅中。
王婆居住的木樓分上下兩層,院中還有一眼水井。
底樓一片漆黑,二樓卻點著一盞油燈,窗紙上油燈閃閃,映襯出王婆佝僂的輪廓。
西門慶順著木樓外柱,悄悄攀爬上去,悄悄將窗戶推開一條細縫。
屋內,王婆正一隻手撕扯著燒鵝腿吃得起勁,另一隻手上金光閃閃。
燒鵝腿上的油脂正順著指縫滴在那隻金鐲上,又被她用袖口反複擦拭,仿佛要將每一寸金光都榨進臉上的皺紋中。
“嗯,這東西要藏好!”王婆起身從衣襟中掏出一個油紙包,藏在床下的磚縫中,陰險一笑,道:“這東西就是老身的養老錢呐,三天,三天後他不來,我就尋秦風去……”
她一麵笑,一麵又回到桌前,拿起鵝腿吃起來。
“好興致!”陰影裡突然傳來西門慶的聲音。
王婆渾身一顫猛地回頭,正對上西門慶那雙映著燈火的眸子——那眼裡哪有半分醉意?
“大官人這是……”她喉頭滾動,枯手卻悄悄摸向枕下的剪刀,“深更半夜的,你怎麼進得老身的家?也不怕驚了街坊?”
西門慶道:“這事兒,我不深更半夜來,難道還能大白天來不成?”
王婆心下稍安,但還是沒放開剪刀,抬頭道:“大官人,可是要現在買回虎胃肉皮?”
西門慶點點頭,說道:“這是當然,我來當麵給你寫個字據,三成乾股,還有五百兩現銀,明兒你去生藥鋪櫃麵上自取就是。”
王婆大喜,笑道:“大官人果然言而有信,不過……”
西門慶問道:“不過什麼?”
王婆道:“我得先拿到乾股字據和現銀,然後才能把虎胃肉皮給你。”
西門慶笑道:“就聽你的。”
當下,王婆找來紙筆,擦拭了桌上的油脂,鋪開紙筆,笑道:“那大官人寫字據吧,老身來為你研墨。”
說罷,親自動手,為西門慶研出一硯濃濃的墨汁,笑道:“大官人放心,這筆買賣完成後,老身一定守口如瓶,不敢多說半個字。”
西門慶他指尖輕點紙麵:“不敢多說半個字?這叫我如何信你,除非你留給我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王婆眼底迸出精光,扶住硯台。
“你的命!”西門慶突然欺近,左手如鐵鉗般扣住她咽喉,右手指縫突然寒光迸射……
一柄短刀,驟然紮向王婆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