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教頭!”
“哥哥!”
“都閃開!”魯智深一聲暴喝,他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撥開眾人,狠狠掐在林衝的人中穴上!
西門慶的神識深處,一個清脆卻充滿戲謔的女聲興奮地尖叫起來,如同看了一場精彩絕倫的大戲:“哇哦!勁爆!年度苦情大戲現場直播啊!這林衝也太慘了吧?老婆沒了,老丈人也沒了,自己還擱這兒暈菜了!……早乾嘛去了?本姑娘最瞧不上這種忍氣吞聲的軟骨頭了!呸!慫包蛋!”
不知過了多久,林衝的胸膛終於猛地一鼓,“噗——”的一聲,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長長吐出。
“呃啊——!”林衝喉嚨裡滾動著野獸般的低吼,“皇天後土!八百裡水泊為證!我林衝在此指天立誓!此生此世,定要為我那枉死的娘子和嶽丈!報此血海深仇!不誅殺高家狗賊,誓不為人!”
他環視廳中群雄,眼神瘋狂而駭人,“今日在座諸位兄弟,皆是見證!若有哪位好漢,能為我林衝砍下那高衙內的狗頭!我林衝此生,甘願為其當牛做馬,銜環結草以報!如違此誓,神人共戮!”
此情此景,群雄無不動容,胸中熱血翻湧。
宋江拍案而起,叫道:“林教頭放心!你之大仇,便是我宋江之大仇!更是我梁山泊全體兄弟之大仇!我梁山聚義,替天行道,為的是什麼?就是為天下含冤負屈的兄弟討個公道!高家狗賊,禍國殃民,教頭之仇,我宋江早晚必助你報之!
“哦?”西門慶拖長了尾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嘲弄,“宋頭領果然仗義!為兄弟兩肋插刀,豪氣乾雲!隻是不知……”他話鋒陡然一轉,變得犀利如刀,“宋頭領打算何日點齊兵馬,殺奔汴京,是明日?三日後?還是……待那高衙內壽終正寢,我等去他墳頭唾上幾口?”
鎖靈在西門慶腦中又忍不住了,笑得打跌:“哈哈哈!戳穿他!這宋江老兒臉都綠了吧?嘖嘖嘖,畫大餅也不看看地方!還‘早晚必助你報之’?笑死本姑娘了!這偽君子,臉皮比汴京城牆拐角還厚!”
西門慶的問題,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瞬間捅破了宋江精心編織的“義氣”泡沫。
宋江努力挺直腰板,說道:“呃……這個……西門押司此言差矣……高俅老賊,位高權重,爪牙遍布,汴京更是龍潭虎穴……此時,此事……非同小可,還需……還需從長計議……”
“哈哈哈!”西門慶猛地爆發出一陣大笑,喝下一碗酒,說道:“宋頭領果然口角生風,舌綻蓮花!寥寥數語,便畫下了好大一張……香噴噴的大炊餅啊!”
他故意將“大炊餅”三字咬得極重,目光掃過宋江那張漲成豬肝色的臉,又瞥向林衝,“隻是不知,這畫出來的炊餅,可能填得飽林教頭的仇恨?可能慰藉得了那九泉之下含恨的冤魂?”
“你……!”宋江被這赤裸裸的嘲諷刺得麵皮紫漲,胸口劇烈起伏。
西門慶停下腳步,看向林衝,道:“林教頭,事已至此,然西門有一事不明,欲當麵請教。”
林衝抬起赤紅的雙眼,嘶聲道:“押司請講!”
“好!”西門慶目光灼灼,“當初你誤入白虎節堂,分明是中了那高俅老賊的毒計,為何你不反抗?野豬林中,為何你依舊步步退讓,忍氣吞聲?你忍了,可換來的是高俅父子的收手嗎?換來的是你娘子的平安嗎?換來的是你嶽丈的壽數嗎?”
西門慶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高亢,一句比一句嚴厲,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林衝心頭,“你這一忍再忍,忍到妻離子散,忍到家破人亡!林衝!你告訴我你那‘豹子頭’的威名,是拿來給高衙內那等醃臢潑才墊腳的嗎?”
每一句質問,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林衝靈魂最痛的傷疤上!他身體劇烈顫抖,臉上血色褪儘又湧上,湧上又褪儘。
“噗通!”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這位頂天立地的豹子頭,竟對著西門慶,雙膝一彎,重重跪倒在地!
“押司!”林衝的聲音帶著哭腔,那是痛徹心扉的悔悟,“斥責得極是!林衝……林衝枉為男兒!空負了這一身武藝!是我懦弱!是我無能!是我瞻前顧後!害了娘子!害了嶽父!我……更愧對……我手中這條林家長槍!”
淚水混合著血水,在他臉上肆意橫流,衝刷著過往的優柔,也衝刷著新生的決絕。
鎖靈在西門慶腦中興奮地拍手:“對對對!罵得好!罵醒這個榆木疙瘩!早該這麼罵了!軟骨頭就得用重錘敲!西門大官人威武!看這林衝,總算開竅了!雖然哭得像個娘們兒似的,不過總比當個窩囊廢強!本姑娘勉強收回一點點對他的鄙視,就一點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