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瓔因為見了程憲章而不高興,氣鼓鼓地回虞家。
然而才一進門,就見娘親身邊的馮媽媽竟待在自己屋中,坐在明間堂下,屋中她身邊的丫鬟在一旁侍候,神色緊張。
一見她來,馮媽媽就從椅子上起身,和她道:“小姐可算回來了,老爺子有請,小姐這就隨我去吧。”
虞瓔不解:“祖父請我?做什麼?”
再說,祖父要她過去,怎麼是馮媽媽來請呢?
馮媽媽道:“小姐去了就知道了,我在這兒等了好一會兒呢,再等老爺子該動怒了。”
“可我才回來,我換身衣服吧。”天熱,她出門一趟,為了進宮衣服又厚重,此時都汗濕了。
說著就要往屋內走,馮媽媽上前兩步將她攔住,神色凝重道:“我的好小姐,彆顧衣服了,實話告訴你,出事了。”
虞瓔抬眼:“什麼事?”
再看屋中丫鬟,雪羅便是剛才站在一旁侍候馮媽媽的,此時對上她的眼神,低頭道:“小姐,洛陽來信了,家裡都……知道了。”
虞瓔一聽這話就蔫了,卻還抱著僥幸道:“知道什麼了?”
馮媽媽歎息道:“小姐啊,快走吧,還能知道什麼,夫人知道你拿婚姻當兒戲,都要氣背過去了。”
得,確定了,果真是知道那事了。
她認命地隨馮媽媽往祖父的三省堂而去,接受這早該到來的暴風雨。
就是不明白,誰來的信?是直接告密了嗎?
一去三省堂,裡麵已聚集了虞家三個長輩,也就是她頭上的三座大山,祖父,父親,母親。
完蛋。
她一進門,母親虞夫人便道:“你這不省心的,還不快跪下!”
虞瓔委屈地嘟起唇,乖乖跪下,可憐地看她一眼,又柔弱地低下頭,那模樣讓虞夫人看了就心疼起來,剛才的氣散了大半。
祖父虞老爺子開口道:“你姑姑來信,說她才知道你和三郎是假成親,婚後五年從不在一起起居,是不是?”
虞瓔抬頭問:“是姑姑的來信?好端端的她怎麼寫信過來了?”這不是沒事找事麼!
“好端端的?”虞老爺子反問,“她怎敢不寫信?這麼大的事,你以為紙能包得住火?她不老實認錯,將來東窗事發,她怎麼來見我!”
虞瓔低下頭。
原來是姑姑自己寫信認錯啊……
不錯,她和三表哥的婚事就是假的。
那時她快被程憲章氣死了,心灰意冷之際,去了洛陽姑姑家。
去洛陽才得知三表哥顧君越正在與姑姑“決戰”,三表哥有個戀人,名為溫絮,因家中獲罪而被送進了教坊司,三表哥卻仍要娶她,姑姑絕不同意,後來溫絮懷孕,姑姑要他先娶妻,再將孩子抱回來撫養,他不乾,執意要娶心上人。
表哥告訴她,他患有腦疾,也許活不了幾年,所以他一定要替溫絮與孩子找好後路,讓他們名正言順進家門,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她那時正是傷心之時,一聽此事,感動得不成樣,當即就說,要不然就娶她吧,她沒事乾,願意成全這樣一段美好的愛情。
表哥十分猶豫,姑姑則很高興,因為姑姑覺得表哥雖有腦疾、時常頭疼,但她也是嫁過人了的,半斤八兩,也說得過去,而且表哥的腦疾總能好的。
就這麼猶豫半個月,程憲章的和離書到了,虞瓔下定了決心,表哥也因溫絮摔跤險些小產而下定了決心。
於是她與三表哥迅速成婚了,溫絮在幾個月後也順利脫賤籍離開教坊司,進了顧家。
其實她答應幫三表哥,也有自己的目的。
程憲章喜歡青梅竹馬的表妹,陪表妹去放燈,要納表妹為妾,那她就要嫁給表哥,她要告訴他,她不在乎,誰還沒個表兄妹呢,她表哥比他強一百倍!
現在想來,的確有點兒戲、有點衝動,但當時是解氣的,她還想帶表哥在程憲章麵前炫耀一回呢,表哥除了腦疾,其他方麵是很好的,不比程憲章難看!
後來沒兩年表哥的身體就越來越不行了,頭疼越來越頻繁,但他們的女兒年年很乖,溫絮也一直在身旁侍候,陪著他,到他離世溫絮還拉著他的手。
姑姑當初看不上溫絮,覺得溫絮隻是為了脫籍才纏著表哥,但溫絮替表哥生了唯一的女兒,又為表哥葬送自己的青春,就是姑姑這個惡婆婆也心軟了,哭著在表哥病床前承諾,隻要溫絮還在顧家,一定會對她好。
如今,一切事了,她回了長安,卻要接受這遲來的審判。
虞家知道年年不是她生的,卻不知道表哥早就被查出腦疾,也不知道她和表哥一開始就是假夫妻。
虞老爺子道:“你姑姑、三郎,他們都是為自己,所以瞞著虞家,我竟不知道你究竟是為什麼!放了當初程子均好好的婚事不要非要和離,和離了又不好好籌謀終身,竟鬨什麼假成親,果真是家中從小對你太縱容了,讓你任性至此,全無頭腦!”
虞瓔反駁道:“我哪有沒頭腦,隻是我想的和祖父想的不一樣。那程憲章既窮又摳還和他娘一起搓磨我,嫁去彆的人家也差不多這麼回事,就在姑姑家挺好的。”
虞老爺子怒道:“那你看現在呢?七年前我就看準的人,早彆人一步,可你卻不爭氣!”
虞瓔不悅道:“祖父不能這樣說,可不是他不要我,是我不要他,怪他不爭氣,沒福氣做咱們家的姑爺。”
“你……”虞老爺子又氣又無奈,直拍椅子上的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