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十日的閒適如同褪色的底片，研究所李主任那通催命符般的電話和一係列關於實驗數據波動的後續郵件，在她腦海中飛快地旋轉，幾乎在雙腳踏入玄關的瞬間，她就迫不及待地將筆記本電腦放在了客廳的餐桌上。
“寶貝，你先跟爸爸去洗澡好嗎？媽媽要處理一點急事。”鶴鶴蹲下來，摸了摸小小陶柔軟的發頂，聲音溫柔卻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急切。
小小陶懂事地點點頭，依賴地抱住爸爸陶陶的腿。陶陶眼神柔和地看著妻子，接過兒子的小手。
他理解鶴鶴作為化學所所長肩負的壓力，也記得在羽田機場的那個承諾，他會儘力為她擋開工作中不必要的風暴，雖然這突如其來的忙碌本身就已經是個不小的風暴。他一手抱起兒子，另一隻手輕輕攬過鶴鶴的肩膀，在她額角印下一個無聲的吻。
“去吧，需要幫忙隨時叫我。”
鶴鶴感激地回了他一個微笑，隨即目光又落回亮起的屏幕上，指尖已經在鍵盤上飛舞，迅速進入了工作狀態。她微蹙著眉頭，專注的神情像蒙上了一層疏離的薄冰，與溫暖的居家氛圍格格不入。窗外，深圳的夜色被霓虹點燃，喧囂而繁忙。
陶陶熟練地幫兒子洗漱、讀睡前故事。兒童房裡溫暖的燈光下，他低沉的聲音是小小陶最好的助眠曲。當兒子沉入夢鄉，小小的胸膛規律起伏時，陶陶才輕手輕腳地退了出來，輕輕掩上門。
偌大的客廳裡，隻有鶴鶴筆記本電腦屏幕發出的幽幽藍光映在她臉上。她指尖敲擊鍵盤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陶陶無聲地走近，為她倒了一杯溫水放在手邊。鶴鶴頭也沒抬，隻是低低道了聲謝。他知道此刻不宜打擾，便也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拿起平板處理一些分院的日常事務，目光卻時不時擔憂地投向那個籠罩在數據和壓力中的纖細背影。
時間在專注與靜默中悄然流逝。牆上精致的掛鐘指向七點半時，一陣清脆的手機鈴聲驟然劃破了室內的寂靜，是嘉哥打來的。
“喂？老陶！速度嘛，回來也不吱一聲！咋樣，安頓好沒？晚上出來聚聚，哥們昨天晚上也剛到深圳，正好給你全家接個風，吃海鮮大咖去！新找的店，味兒賊正！”電話那頭傳來嘉哥熱情洋溢的大嗓門，帶著東北人特有的豪爽，“嫂子和大兒子也必須到啊！”
陶陶看了一眼還在屏幕前奮戰的鶴鶴，有些猶豫：“嘉哥好意心領了，就是……”
不等他說完，嘉哥就嚷嚷開了：“彆磨嘰！知道你心疼媳婦，可人是鐵飯是鋼，忙歸忙，飯得吃！我這位置都訂好了，趕緊的！把嫂子從數據堆裡拽出來透口氣！”
鶴鶴仿佛被電話聲驚醒，抬起頭，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她捕捉到了陶陶電話裡嘉哥的邀請。長時間盯著屏幕讓她眼睛乾澀，緊繃的神經也確實需要鬆弛一下。她朝陶陶點了點頭，用口型無聲地說：“去吧。”
陶陶會意，對著電話說道：“行！嘉哥豪氣！地址發來，我們收拾下就出發！”
電話那頭的嘉哥滿意地掛了線，鶴鶴迅速保存了正在分析的數據表格，合上電腦，輕輕籲出一口氣。
站起身時，腰背一陣酸麻。陶陶立刻上前，溫熱寬厚的手掌按上她的後腰，力道適中地揉捏著那處緊繃的肌肉。
“累壞了吧？”他心疼地問，帶著東北口音的低沉嗓音像帶著撫慰人心的暖流。
鶴鶴疲憊地靠進他懷裡，汲取著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氣息，如同在日本時一樣將頭埋在他頸窩：“嗯，一團亂麻……不過嘉哥說得對，該出去放鬆一下。”她仰起臉，看著陶陶滿是關切的眼睛，展顏一笑，那笑容像穿透雲層的月光，瞬間點亮了略顯黯淡的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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