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
那聲音不高,卻像一塊投入死寂湖麵的巨石,轟然砸醒了所有沉浸在兩大至寶修複神跡中的仙魔。
下一個?
什麼下一個?
無數道目光從光華內蘊、更勝從前的魔甲與仙劍上艱難挪開,重新聚焦於空中那衣袍沾灰的女子。她站在那裡,身後是那具重新變得黯淡笨拙的“垃圾”造物,仿佛剛才那逆轉乾坤的一切隻是幻覺。
可仙尊手中嗡鳴的“斬孽”,魔尊身上流轉著恐怖力量的戰甲,都在嘶吼著真實。
短暫的死寂之後,是火山般的爆發。
“我!陸大師!求大師修複我的裂風刀!靈石好說!好說!”一名仙域修士猛地舉起手中靈光幾乎徹底熄滅的長刀,聲音因激動而劈叉,眼中是瘋狂的渴望。
“還有我!我的玄龜盾!大師您看看!隻要三成!不!一成防禦力能回來就行!我願奉上全部家當!”另一個修士幾乎要跪下去,捧著一麵布滿蛛網般裂痕的巨盾,聲音帶著哭腔。
“滾開!魔尊大人都還沒發話!區區人族修士也敢聒噪!”一名高階魔將粗暴地撞開擠過來的仙修,猩紅的眼睛卻死死盯著陸渺渺,聲音努力擠出幾分恭敬,卻掩不住骨子裡的暴戾,“尊貴的煉器師!請為我修複這柄噬魂槍!魔族願出雙倍!不!三倍靈石!”
“放屁!魔崽子滾回你的臭水溝去!陸大師乃我仙域之人!”“大師!看看我的法寶!”“我先來的!”
瞬間,葬神崖戰場那劍拔弩張的廝殺氣氛蕩然無存,轉而變成了一場混亂不堪、仙魔混雜的巨型競價現場。剛才還你死我活的雙方,此刻為了一個優先維修的名額,推搡著,叫罵著,甚至差點再度拔刀相向,眼中隻剩下對恢複力量的極致渴望,以及看向陸渺渺時那近乎瘋狂的灼熱。
混亂中,謝玉珩握緊了手中煥然一新的“斬孽”,溫潤而磅礴的力量自劍柄湧入四肢百骸,修複著他受損的道基。他抬眼,看向那引發這場瘋狂漩渦中心的女子。
她依舊站在那裡,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腳下不是仙魔戰場,而是自家後院。那些聲嘶力竭的祈求、那些足以讓一個小型宗門瞬間富可敵國的報價、那些仙魔巨頭投來的複雜目光……似乎都不能讓她動容分毫。
她隻是微微抬了抬手。
喧鬨聲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間低了下去。所有生靈都屏息凝神,等著她開口,仿佛她的一句話就能決定他們的命運。
“排隊。”
冰冷的兩個字,沒有任何情緒。
她抬手一指,那具龐大的煉器造物側麵,一陣金屬蠕動,竟延伸出一塊平滑的、如同賬房先生所用的記事板般的金屬板,上麵靈光閃爍,自動浮現出奇異的符文。
“報上名諱,法寶名稱、品階、損傷程度,維修報價,材料清單。”陸渺渺的聲音平穩得像在念操作手冊,“接受報價者,付三成定金,材料自備,排隊等候。搗亂者,滾。”
規則簡單,冰冷,高效。
沒有情麵,沒有特權,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一時間,仙魔雙方都愣住了。尤其是那些自持身份的大宗門長老、高階魔將,臉上都有些掛不住。他們何曾受過這種待遇?如同坊市裡的散修一樣排隊登記?
然而,看看魔尊那沉默披甲、氣息愈發恐怖的身影,看看仙尊那持劍而立、默認不語的態度……
短暫的僵持後,不知是哪個散修第一個反應過來,嚎了一嗓子:“我排!我第一個排!”連滾帶爬地衝向那金屬板,手忙腳亂地用神識在上麵刻畫信息。
有了帶頭的,瞬間,反應過來的仙魔們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湧向那金屬板,生怕晚了一步名額就沒了。剛才還涇渭分明的陣營徹底打亂,魔族和人族擠作一團,卻奇跡般地沒有動手,隻是互相用最凶狠的眼神瞪著,用最肮臟的語言咒罵著,手下刻畫信息的速度卻一個比一個快。
謝玉珩看著這混亂又井然有序的一幕,看著那個置身事外、仿佛隻是個無情維修工匠的陸渺渺,薄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他手中的“斬孽”傳來陣陣親和無比的波動,提醒著他剛才發生的一切多麼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