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喧囂如同潮水,一波波衝擊著緊閉的殿門,也衝擊著謝玉珩搖搖欲墜的心防。
“仙尊!請現身一見!”“淩霄宗遭此大難,吾等憂心如焚,特來探望!”“今年的供奉份額,是否可再商議……”
聲音雜遝,恭敬的皮囊下,是試探,是貪婪,是蠢蠢欲動的獠牙。消息走漏得太快,太巧,巧得像一場精心編排的戲碼。
謝玉珩躺在冰冷的玉榻上,指尖深深陷進掌心。傷口在痛,道基在哀鳴,但都比不上丹田內那團新生的、冰冷而饑渴的吞噬之力更讓他恐懼。
用它?從此淪為傀儡,一步步走向被徹底同化的深淵?
不用?以真仙初期的殘軀,如何震懾門外豺狼?淩霄宗頃刻間便會被瓜分殆儘!他連最後的立足之地都將失去!
脈衝平穩地跳動著,同步感絲絲縷縷地侵蝕著他的意誌,仿佛在無聲地催促。
噗通…噗通…
殿門的禁製光華劇烈閃爍,顯然快要支撐不住外麵的壓力。
沒有時間了。
謝玉珩猛地睜開眼,眼底最後一絲掙紮被冰冷的絕望覆蓋。他緩緩坐起身,動作因虛弱而滯澀,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他內視丹田,看著那團蟄伏的、不屬於他的漆黑能量。然後,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縷微弱的神識,如同觸摸毒蛇般,輕輕觸碰了它一下。
仿佛火星落入油庫!
那吞噬之力瞬間蘇醒!爆發出驚人的吸力,卻不是向外,而是瘋狂抽取著他體內本就殘存不多的正統仙元!
“呃!”謝玉珩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灰敗下去,境界竟又從真仙初期開始跌落!
但與此同時,那吞噬之力在吞吃了他的仙元後,如同被注入了燃料,陡然膨脹!變得更加凝實,更加冰冷,更加……饑餓!
它盤踞在丹田,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波動,仿佛在等待投喂。
謝玉珩咬碎牙根,強忍著力量被抽空的虛脫感,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他走到殿門旁,拿起一枚原本用於輔助修煉、蘊含著精純靈力的“凝元仙玉”。
他握著仙玉,再次將神識投向那團饑餓的吞噬之力。
這一次,他傳遞出一個清晰的意念——
“吃。”
吞噬之力猛地一顫,旋即化作一道無形的黑色漩渦,透過他的手掌,精準地罩定了那枚凝元仙玉!
嗤——
精純的靈力如同百川歸海,瞬間被抽空!仙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白、龜裂,最終化為一撮粉末。
而那股吞噬之力,則壯大了一絲,反饋回一股精純卻冰冷異常的能量,強行灌入他的四肢百骸!
這能量修複著他肉身的傷勢,卻讓他感到刺骨的寒冷,與他的仙魂格格不入。
可行!
但代價巨大!這是在飲鴆止渴!
殿門外的撞擊聲越來越猛烈,禁製光芒已黯淡到極致。
謝玉珩眼中最後一點光亮寂滅。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揮手——
轟!
殿門洞開!
門外,以幾位附庸家族族長為首,黑壓壓站了數十人,臉上那偽裝的關切在看到謝玉珩的瞬間,立刻被驚疑和一絲隱藏的貪婪取代。
眼前的仙尊,氣息微弱不堪,分明隻有真仙境界,甚至還在不斷跌落!渾身浴血,臉色蒼白如紙,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果然重傷垂死!
幾位族長交換了一下眼色,底氣頓時足了起來。一名山羊胡老者上前一步,假惺惺拱手:“仙尊安然無恙真是太好了!隻是如今宗門遭難,資源緊缺,你看這供奉……”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到,謝玉珩抬起了眼。
那雙眼底,沒有了往日的清冷疏離,也沒有重傷者的虛弱,隻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冰冷的饑餓。
如同深淵在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