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綠色的空間門戶在酆都內城那片瑩白魂光與幽暗廢墟交織的景象中緩緩閉合,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漣漪消散,最後一點空間波動也歸於平靜。
枯朽那巨大的槐樹身影依舊紮根在汙穢的土地上,散發著穩定的魂蘊幽光,如同黑暗中的孤島燈塔,默默守護著這片沉淪之地最後的希望火種,等待著主人歸來進行徹底清掃的那一天。
一步踏出,空間轉換。
凜冽、清新、帶著北方初春特有寒意的空氣瞬間湧入鼻腔,取代了地府那濃重粘稠的死氣與腐朽。
耳邊不再是亡魂的嗚咽或異神的低語,而是呼嘯而過的寒風掠過光禿禿的枝椏發出的“嗚嗚”聲,以及遠處城鎮隱約傳來的、充滿生機的嘈雜人聲。
塔木縣外圍,一片稀疏的落葉鬆林邊緣。
江白抱著依舊熟睡的炫迪率先踏出空間門。緊隨其後的是抱著小年、臉上還帶著對人間氣息新奇感的珈藍,以及最後踏出的、沉重的金屬身軀踩在鬆軟積雪上發出“嘎吱”聲的蠻牛。
“呼——!”珈藍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帶著鬆針和泥土芬芳的空氣,仿佛要將肺腑裡積攢了兩千年的陰冷死氣徹底置換出去。
她滿足地眯起眼睛,舒展了一下身體,深藍色的錦襴漢服在寒風中微微飄動。“還是人間的空氣好啊!雖然冷了點,但充滿了……嗯,活著的味道!”
她臉上洋溢著純粹的喜悅,如同出籠的小鳥。
然而,他們這一行人的組合,在塔木縣這個樸實的小城外圍,就顯得過於……驚世駭俗了。
珈藍的古樸漢服雖然有些紮眼,但還能勉強解釋為角色扮演或少數民族服飾。但蠻牛那高達三米、覆蓋著流線型黑藍色合金裝甲、牛首造型猩紅電子眼閃爍的鋼鐵之軀,以及珈藍懷中那隻額生夢幻時光獨角、通體銀鱗閃閃的小獸“年”,就完全超出了普通人的理解範疇。
這要是直接走進縣城,絕對會引起軒然大波,甚至恐慌。
江白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他掃了一眼造型過於“未來科技”與“神話生物”的兩位夥伴,無量銀眸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無奈。
“稍作遮掩。”
他言簡意賅,隨即抬手。
嗡!
一道柔和而玄奧的無形波動自他掌心擴散開來,瞬間籠罩了蠻牛和珈藍懷中的年。
【變形魔法·擬態】!
隻見蠻牛那龐大、充滿壓迫感的鋼鐵身軀如同水波般蕩漾起來,刺目的金屬光澤和能量光暈迅速內斂、變化。
黑藍色的合金裝甲仿佛融入了環境,迅速“褪色”並改變質感,化作一身厚重、耐磨、沾著些許木屑和油汙的深灰色工裝棉襖。
那極具力量感的牛首造型也扭曲變形,變成一個同樣覆蓋著厚實棉帽、隻露出一雙顯得憨厚樸實的“眼睛”的壯漢頭顱。
它那三米高的體型也仿佛被空間壓縮,調整到了一個接近兩米、隻是格外魁梧雄壯的人類尺寸。此刻的蠻牛,看上去就像一個剛從林場下工、沉默寡言的壯碩伐木工人,雖然體型依舊驚人,但至少不再是非人的存在。
而珈藍懷中的年,變化則更加神奇。它那身閃耀的銀白色鱗片如同蒙上了一層柔光濾鏡,變得不那麼顯眼,更像是某種罕見的銀色寵物貓的皮毛。
額頭上那根標誌性的、散發著夢幻彩光的時光獨角,則如同光影魔術般消失不見,隻在原地留下一個小小的、不引人注意的凸起,被蓬鬆的銀色絨毛覆蓋。
它琉璃般的純淨眼眸也稍稍“黯淡”了些,更像一隻漂亮得有點過分的異瞳銀漸層小貓。
此刻的年,被珈藍抱在懷裡,慵懶地打了個哈欠,露出粉嫩的舌頭,萌態十足,任誰看了都隻會覺得是隻名貴的寵物貓。
“哇哦!”珈藍看著懷中大變樣的小年,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它毛茸茸的小腦袋,“小白你這手真方便!小年現在看起來就是隻超可愛的小貓咪!”
年似乎也對自己“平凡”的新形象很滿意,舒服地在珈藍懷裡蹭了蹭,發出“喵嗚~”的叫聲。
江白對珈藍的讚歎不置可否,隻是淡淡道:“入鄉隨俗。走吧,帶你去嘗嘗人間煙火。”
他低頭看了一眼懷中還在酣睡的炫迪,小家夥即使在空間轉換中也隻是微微動了動,睡得香甜。
江白用墨綠色的【時墨鏡流】匹練將他裹得更嚴實了些,隔絕了寒風。
一行人便朝著塔木縣那彌漫著炊煙和人聲的方向走去。
東北早市:喧囂與暖意
塔木縣唯一的、也是最熱鬨的早市,就開在縣城中心那條稍寬的街道上。時間雖早,天光剛亮,但這裡早已是人聲鼎沸,熱氣騰騰。
寒風似乎都被這裡的喧囂和熱情驅散了不少。
街道兩旁支滿了簡易的攤棚,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曲充滿活力的市井交響樂:
“剛出鍋的油炸糕——!熱乎!酥脆!甜掉牙咧——!”
“大碴粥!小米粥!黏豆包!管飽管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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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菜!凍豆腐!大白菜!自家地裡剛起的,新鮮!”
“棉手套!狗皮帽子!暖和抗造!”
……
空氣裡彌漫著複雜而誘人的味道:剛炸出鍋的麵食散發的油香、蒸騰的熱粥散發的穀物甜香、煮酸菜特有的發酵酸香、凍梨的清冽果香、還有嗆鼻的煙草味和牲口糞便混合的鄉土氣息……
這一切,對於沉睡了千年、習慣了地府死寂和仙靈清氣的珈藍來說,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新奇和衝擊!
她的眼睛亮得驚人,像進了大觀園,左顧右盼,看什麼都覺得有趣。
看到熱氣騰騰的大鐵鍋裡翻滾著金黃色的油炸糕,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看到攤主麻利地切著雪白的酸菜絲,她覺得那刀工簡直像藝術;看到凍得梆硬、黑乎乎的凍梨擺在筐裡,她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甚至看到有人蹲在路邊,捧著大碗“呼嚕呼嚕”地喝著滾燙的大碴粥,她都覺得那聲音充滿了豪邁的生命力。
“小白小白!那個是什麼?看起來好好吃!”珈藍指著旁邊一個攤位,鐵板上正滋滋作響地煎著一個個金黃的、邊緣焦脆、中間鼓囊囊的餡餅,香氣撲鼻。
“酸菜餡油滋了烙盒子。”江白掃了一眼,準確報出名字,“要嘗嘗?”
“要!”珈藍回答得斬釘截鐵。
江白走到攤位前,對著裹著厚厚棉襖、臉蛋凍得通紅的老板娘道:“兩個酸菜油滋了盒子,一碗豆腐腦,鹹鹵的。再來……”
他看了一眼好奇寶寶似的珈藍和懷裡還在睡的炫迪,“三根剛炸好的油條,打包。”
“好嘞!”老板娘聲音洪亮,手腳麻利。很快,兩個熱氣騰騰、散發著濃鬱酸菜香和油香的烙盒子用油紙包好遞了過來,還有一碗撒了香菜末、淋著褐色鹹鹵的熱豆腐腦。
江白將烙盒子遞給珈藍一個,自己拿著另一個。
又將打包好的油條和豆腐腦遞給旁邊沉默站立的“壯碩工人”蠻牛拿著。
珈藍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烙盒子,滾燙的餡料燙得她直哈氣,但酸菜的酸爽、油滋了豬油渣的酥香和麵皮的焦脆完美融合在一起,瞬間征服了她的味蕾!“唔!好香!好好吃!”
她一邊哈氣一邊含糊不清地讚歎,眼睛幸福地眯成了縫,完全不顧形象。
江白看著她孩子氣的吃相,嘴角微揚,也慢條斯理地吃著自己那份。他吃得優雅,但速度並不慢。
蠻牛則忠實地捧著豆腐腦和油條,隱藏在帽簷下的猩紅的電子眼掃描著周圍的環境和人群,進行著無聲的風險評估。
它強大的處理器對於這種“低效生物能量補充方式”表示不解,但服從命令是它的核心程序。
偽裝成小銀貓的年被珈藍暫時放在鋪著厚棉墊的凳子上。
它琉璃般的眼睛好奇地看著碗裡白嫩的豆腐腦,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試探性地舔了一下,似乎被那鹹鮮的味道驚到了,小腦袋歪了歪,隨即又舔了一下,似乎覺得還不錯。
解決了烙盒子,珈藍又對旁邊攤位的豆漿產生了濃厚興趣。江白給她買了一碗熱騰騰、撒了白糖的甜豆漿。
她捧著粗瓷大碗,小口小口地喝著,溫熱的甜漿順著喉嚨滑下,驅散了最後一絲寒意,讓她舒服地歎了口氣。
“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果然不假。”
珈藍看著熙熙攘攘、為生活奔忙的人群,聽著充滿生氣的吆喝和討價還價聲,感受著手中食物的溫度,由衷地感歎。
這份鮮活的熱鬨,比在昆侖山的瓊漿玉露更讓她覺得踏實溫暖。
一頓簡單卻充滿煙火氣的早飯吃完,江白付了錢。
珈藍心滿意足地摸了摸肚子,雖然以她的境界早已辟穀,但這份味覺和心理上的滿足感是無與倫比的。
“好了,體驗結束。”江白看了一眼抱著銀貓、臉上還帶著意猶未儘神色的珈藍,又看了看沉默的蠻牛,“你們先回去。”
心念微動,兩道空間漩渦無聲地在蠻牛和珈藍懷中的年身側展開。
蠻牛龐大的身軀毫不猶豫地踏入漩渦,消失在原地。年則有些不舍地從珈藍懷裡跳下,對著她“喵嗚”了一聲,又蹭了蹭江白的褲腳,這才優雅地躍入屬於自己的那道空間漩渦。
熱鬨的早市依舊喧囂,無人注意到這小小的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