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那朵金色神聖之花綻放時殘留的浩瀚神聖氣息,又或許是因果化身“林七夜”一擊秒殺蠅熊所展現出的強大威懾力,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除了呼嘯的風聲與迷霧的流動,再沒有任何不識趣的神秘前來打擾。
那波尼德從最初的極度震驚中慢慢回過神來,他偷偷瞄了幾眼那個安靜站在江白身後、氣息深不可測的黑發少年,又看了看神色複雜卻似乎並不意外的江白,很聰明地沒有多問。
他隻是默默地重新坐好,繼續自己的調息,將翻騰的好奇與疑惑壓在心底。在這危機四伏的迷霧中,強大的同伴總歸是好事,知道太多有時反而致命。
小神獸“年”在江白腳邊蹭了蹭,發現主人的注意力似乎完全被新來的“人”吸引,它歪著腦袋打量了一下那個讓它感覺既親切又有點害怕的“林七夜”。最終打了個哈欠,找了個離江白不遠不近的舒適角落蜷縮起來,尾巴輕輕蓋住鼻子,很快發出了細微的鼾聲。
神獸的直覺告訴它,現在不需要它警戒了。
結界內重新恢複了安靜,卻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氛圍。
江白盤膝而坐,目光卻無法從身邊的因果化身身上移開。
銀眸中的冰冷早已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深切思念、無儘憐愛,以及一絲因這詭異狀況而產生的茫然與悸動。
眼前的少年,有著他刻入骨髓的容顏,呼吸平穩,體溫透過空氣隱約傳來,一切都是那麼真實。
鬼使神差地,江白極其輕微地、帶著一絲試探和小心翼翼,伸出了一根手指,輕輕點了點“林七夜”略顯冰涼卻柔軟的臉頰。
觸感真實。
因果化身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觸碰驚擾,他呆愣愣地轉過頭,黑色的眼眸中依舊帶著那種缺乏靈動的空洞,微微歪著頭,看著江白,仿佛一台精密儀器在分析一個無法理解的指令——‘為什麼要點我的臉?’
但他似乎又能極其模糊地感知到江白眼底深處那份幾乎要溢出來的,名為“歡欣”與“眷戀”的情緒波動。
這種情緒,與他核心中記錄的來自本體對眼前這個銀發少年的強烈情感產生了某種共鳴。
於是,在一種近乎本能的驅動下,他做出了反應。
他抬起手,動作依舊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僵硬,卻異常輕柔地抓住了江白那根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指,然後,牽引著那隻微涼的手,將其整個手掌,貼在了自己的臉頰上。
他甚至無意識地微微偏頭,讓自己的臉頰更緊密地貼合那帶著熟悉氣息的掌心,模仿著記憶中某些溫馨的片段。
“……白白,”他開口,聲音與林七夜一般無二,卻缺乏起伏,帶著一種學舌般的平板,但吐字清晰,“好摸。”
“轟——!”
簡單兩個字,如同驚雷般在江白心頭炸開!
一股難以言喻的熱度瞬間從脖頸湧上,將他白皙的臉頰染得緋紅,連耳尖都透出了淡淡的粉色。
心臟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起來,一股混合著極致甜蜜與尖銳酸楚的複雜洪流瞬間衝垮了他的心防。
喜悅嗎?當然是喜悅的。
能再次觸碰到他,聽到他的聲音,幾乎是這兩個月來他絕望內心唯一的慰藉。
可是……酸楚和痛苦卻更甚。
因為這終究不是一個完整的、擁有自主意識的七夜。
這乖巧的、模仿的、甚至有些笨拙的回應,像一麵鏡子,無比清晰地照出了遠在大夏的那個真正的林七夜正在遭受著怎樣的折磨。
被“謊言之種”扭曲認知,連最本能的愛與親近都化為了痛苦與抗拒。
“如果……如果沒有那該死的種子……該多好……”江白在心底無聲地呐喊,強烈的無力感和心痛幾乎讓他窒息。
他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將翻湧的情緒壓下。
再睜開眼時,他眼底隻剩下溫柔的憐惜。
他輕輕抽回手,揉了揉化身的頭發。
“好了,休息吧。”江白的聲音有些低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像‘年’一樣,閉上眼睛,睡覺。”他試圖用最簡單的方式下達指令。
然而,因果化身再次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睡覺?對於他這個由純粹能量、因果律和執念構成的特殊存在來說,“睡眠”這個概念似乎並不存在於他的基礎指令集或者同步來的記憶表層。他隻是睜著那雙漂亮卻空洞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江白,無聲地表達著‘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