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學》講最後一篇,過幾日就開始講中庸了,若說在餘秀才那裡稍微識文斷字,在仇娘子這裡就要學會詩詞歌賦。
就像現代,你認識了字,還要學會寫作文,寫文章。
上午還讓大家臨了半個時辰的字帖,下午便是拿了花譜出來,教她們繡花。仇娘子教的是正宗的蘇繡,先照著花譜描樣子,再拓在繡件上,她們在繡的時候,仇娘子都會指點一二。
妙真想仇娘子是真的樣樣精通,可自家大伯母雖然也是繡花娘,又說做女塾師,可她見過大伯母繡的東西,遠遠不及仇娘子,甚至自己說的有一句成語,她似乎也聽不懂。
像蘇州吳縣本來就是蘇繡起源,幾乎是家家養蠶,戶戶刺繡,大家平日跟著自己的娘多少會劈線拿針,即便不會的,看著大家都會,自己也能慢慢琢磨。
葉子用套針繡,花朵兒正搶反搶針,她是先繡了十天的葉子,慢慢進步了,方才開始繡花的。
她們這些初學者都是繡這種大的色塊,輪廓清楚,顏色不繁複的,等這方帕子繡完,妙真又去了陶家,正好看到陶家兩位公子,陶家大公子年方十八就已經是秀才了,臉生的很俊秀,個頭卻不高,正在蘇州府府學讀書,二公子卻不好讀書,但生的高挑英俊,二公子隻比大公子小一歲,卻高一個頭。
“徐姑娘來了。”他們倆和自己打招呼。
妙真笑著應是,又趕緊去找茹氏,茹氏那裡正好有位病人,便讓她幫忙記醫案。
記錄醫案原本一直是茹惜娘的活計,但今日聽聞她出門去了,便是妙真在記。這也是她頭一次記,很是認真,畢竟你就是在現代找個導師教你臨床的一些注意事項都不容易。
找茹氏看病的是長洲縣縣令的女兒,姓黃,咳嗽喘息到無法臥床,發燒惡寒,脈沉而滑,舌苔白膩,是寒氣內伏,外感風邪,如此阻礙肺氣升降。
故而先用小青龍湯散內裡寒氣,能溫肺平喘,再結合瓜蔞半夏薤白湯,主治痰濁胸阻之症,隻開了一劑藥。
對於妙真而言,記醫案也是學習的一種方式,茹氏不僅僅隻醫婦科,彆的科也都通。
茹氏又把妙真寫的方子看了看,忍不住點頭,短短半個月,已經寫的很規範了。送走黃小姐,茹氏拿了一本《藥性賦》跟妙真足足講了一個時辰,這是中醫啟蒙經典讀物。
彆看她先前背《黃帝內經》那些,但是要真正學好,就得打好基礎。
還好妙真在現代也是從《中醫基礎理論》這些開始學的,所以上手也比旁人要快,茹氏誇她:“我教彆人三五個月的,教你一個月恐怕就差不多了。”
“老師哪裡話,都是老師教的好。”妙真其實覺得還是要沉下心來學。
茹氏又拿了兩罐蜂蜜給她,說是人家送的,一罐是胡枝子蜜,一罐是正冬蜜,一小罐差不多二兩五錢重,這都是上品,妙真連忙謝過老師,方才告辭。
卻說等妙真離開了,茹氏便跟身邊人吐槽茹惜娘:“人家家裡送束脩送錢在我這兒學,她倒好,總想著偷懶。”
在驢車上時,妙真還同兩個丫頭道:“這兩罐蜜,正冬蜜聽說是朝廷的貢品呢,我送去上房給爹娘,胡枝子蜜留著平日調蜜水吃。”
她的兩個丫頭裡,小喜耳有反骨,性情自有一股傲氣在,但人勝在聰明,小桃人憨厚些,不擅長應對,但對於自己說的話幾乎是一板一眼都去執行。
小喜不免道:“那樣的好的冬蜜,姑娘不若用家裡的小瓷瓶裝一些送去,各自留一半嘗點多好。”
“這倒也是。”妙真含笑應是。
三人說笑一番,她還在車裡給她們倆把脈,等到了家之後,進門來,正好碰上豐娘子,見到她就努嘴。
“怎麼了?”妙真不解。
“小姐過去就知曉了。”豐娘子撇嘴。
等妙真到上房,才知曉徐老太和徐四娘一並來了,難得徐四娘還笑吟吟的道:“真姐兒回來了,家裡準備了燒雞呢。”
“祖母,小姑姑。”妙真喊了一聲。
又見梅氏出來道:“真真,快來用飯,你爹馬上也要來了。”
妙真坐了下來,心道徐四娘難道還是要住自己家?真是陰魂不散。三叔連買自家兩間房的銀錢都隻給了二三兩,人早就搬進去住了,現下徐家的房子也算得上大了,怎麼還要來?
嘀咕著的時候,徐二鵬過來了,他先問妙真:“今日學到哪裡了?”
“今日把《大學》最後一章講完了,仇娘子說,還要用半個月把《中庸》一並說完,之後再開始學《論語》。”妙真道。
徐二鵬微微頷首:“上回我問過仇娘子,她是教《易經》的,你旁的不提,讓她一定要把梅花易數教給你。”
學醫的人如果把梅花易數學通,自然就再好不過了。
這些對於徐老太和徐四娘跟聽天書似的,徐二鵬也心知肚明,對他而言,他教養自己的孩子這正常,平日也可對妹妹多關照幾分,但是真的送過來,讓哥嫂養著,這萬萬不可。
徐老太此時卻被吃食吸引了,她在老三家裡的時候,老三家的不大會做飯,都是她做的,飯菜隻是能煮熟的水平,二房卻是燒的糯藕淋的紅糖,鹹香的燒雞,煎的油汪汪的豆腐,還有香乾水芹肉沫烘的一缽飯,很是香。
正吃的香的時候,聽徐二鵬問起:“您來這兒,大哥知道嗎?”
徐老太疑惑道:“同你大哥說什麼。”
“娘,當年您跟我說,大哥是人家的女婿,多半靠那頭的,我是讀書出去的,三郎是不讀書的,所以家裡的米店順利成章留給三郎,我就答應了。可後來,三郎還是一直在讀書,要不是縣試考了三次都沒過,恐怕也不會接你們的米店。這些你們大人的是非,卻不是我們做子女的能置喙的,畢竟您和我爹拉拔我們長大也不容易,所以,祖父過世下葬沒錢我出了,幫你們圓麵子,您和爹瞧不上織布機,要紡織機,好幾十兩,我就是借錢也幫著置辦了。按道理說,這家裡我付出的也不少吧?”徐二鵬正經道。
徐老太聽了這些不僅不羞愧,反而惱羞成怒:“這些銀錢不過是我們一時不趁手,沒錢才找你的。”
“您看我一說您就急,這麼些年我這宅子還欠著那麼些錢,也沒指望您還,也從來沒跟您抱怨過。但是您彆搞的隻有我一個兒子似的,真要幫忙,大哥那兒連個燒火做飯洗衣裳的人都沒有,怎麼您不和四娘去。可見,您是想打著東食西宿的主意,讓四娘到我這兒享福來了。就連我嫡親的女兒,聽我的讀書寫字,這般懂事我才願意花錢。一個妹妹,這般懶惰貪玩,兩三年還不成,我可不養這祖宗。”徐二鵬說到最後聲調也是越來越高。
這徐老太哪裡是他的對手,又兼他當著梅氏和一眾下人的麵把自己老底都揭了,早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去。
妙真在心底鼓掌,老爹威武,難怪老爹其貌不揚,娘愛的什麼似的,原來如此。
用完飯,徐二鵬親自送徐老太母女上驢車,還特地拿了一包紅棗、鰝魚九尾半、一隻活鴨,讓她們帶回去。
看徐老太的臉色,得了這些東西,倒是很高興,絲毫不生兒子的氣,還揚了揚手:“等會兒讓人把胡桃帶回來,你們彆送了。”
妙真看的目瞪口呆,她爹倒是笑道:“話不說明白,總是讓大家誤解我是個老好人,不知道什麼叫先禮後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