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和抽了兩根煙,手機還是跟死了一樣的沒動靜。連日熬夜帶來的強烈困倦讓她止不住地陣陣頭疼。為了防止不久之後自己的名字會出現在殯儀館的火化名單上,她煩躁地一捏煙盒,扔給了邊上的青年。
趙戎迅速揣進兜裡,給她藏好,展臂在半空揮了揮,加速散味。
季和拿著那台還沒擁有生命,已被判處死刑的破手機,索然無味地往上翻看聊天記錄。
很快就到了頂。
上麵的小字顯示著她跟方清晝成為好友的時間:8月25日。
5天前。8月25日。
警方查到了沈知陽的入住記錄,在她準備離開酒店時順利將其抓捕。
現場遺留痕跡諸多,加上附近的監控視頻,案件偵破幾乎是順理成章的事,沒有給嫌疑人留下太多狡辯的空間。
隻需要再拿到沈知陽的口供,找到她的藏屍地點,破案工作就可以快捷、高效、完美地劃下句號。
然而等將她帶到分局訊問室,沒聊兩句,所有人都傻眼了。
沈知陽神經質地重複自己的身份是方清晝,嚴厲控訴他們的暴力行徑。甚至異想天開地認為他們是潛伏在A市的一個特大詐騙團夥。
分局的刑警勃然大怒,警告她不要再裝瘋賣傻,根據研判她過去的活動軌跡,找到屍體不過是時間問題,隻不過他們要多看無數沒用的監控視頻。
場麵實在太過詭異。雙方仿佛在用同一種語言進行著不同係統的交流。
對峙到後來,一同事忍無可忍,開啟手機的自拍功能,把屏幕懟到她的麵前質問道:“你自己看看你是誰!你是哪門子的方清晝?!這個才是方清晝!”
沈知陽猝然色變,突發頭疼,慘叫著暈厥過去,那痛苦哀嚎的畫麵,將所有人嚇得魂飛魄散,以為差點將人逼死在刑訊現場。
訊問人員衝出來喊“快送醫院”的時候,兩腿都在打著擺子。地磚再滑一點,就可以當場跪下。
如果沈知陽的反應是裝的,今日娛樂圈影後之位必有她一席之地。
季和隻能將真正的方清晝叫到分局配合調查,詢問情況。
兩人第一次的照麵,令季和過於印象深刻。
方清晝不僅沒有涉案嫌疑人該有的自覺,反而帶著種蒞臨指導般的自如,走進招待室的姿態仿佛是這個空房間真正的主人。
她單手拉出椅子,沉穩地往光下一坐,濃黑的眼睫與光潔的鼻梁在臉上打出分明的陰影,那幾張寒酸的破凳子頓時都感覺配不上她超然的氣質。
不過她開口的第一句話還是謙遜的,她說她暫時不知道沈知陽身上又發生了什麼。
這個“暫時”和“又”充滿了靈性,季和恍惚中聽到了魚咬餌的聲音。
她估計鮮有人能抵擋得住這個誘惑,果不其然邊上的趙戎沒多猶豫一秒,直愣愣地把自己掛在鉤上了,單純地問:“為什麼是暫時?”
方清晝雙手交疊放在腿上,沒有一點多餘的掩飾跟鋪墊,說:“你可以給我看一下你們現有的資料。”
季和翹著腿,手指不輕不重地敲了下桌麵。趙戎敏銳地接收到信號,當即板起臉道:“你回答我們的問題就可以了。你是怎麼認知沈知陽的?”
方清晝思忖了下,說:“你們這樣詢問,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我跟她之間絕大多數的關聯,都屬於不能對外告知的隱私。”
她思考的動作顯得刻意,更像是一種禮貌性的舉動,以免自己的拒絕會讓對方感到冒犯。
緊跟著再次打探:“是不是她的認知出現了什麼問題?”
“所以你知道?”季和翹著條腿,也是笑得一臉溫良,“她深信自己是方清晝。你說怎麼會有這麼可笑的事情?”
方清晝這次沒有保留,將【異常測定】相關的內容刪繁就簡地解釋了下。
季和聽得麵沉如水,帶著質疑的語氣跟她確認:“所以你,給她重塑了一個人格?”
方清晝對著她臉看了數秒,明哲通透的眼睛像是在隱晦地做著什麼評估,隨即改掉了自己簡扼的說話風格,詳細地補充進一些她先前主觀剔除的信息。
“剛開始的時候,她腦海中沒有概念相關的存在,我們不可能對她進行所謂的記憶修改。我們借用了一定的輔助手段,給她灌輸了大量的理論知識。包括部分常用文字、少量的英文、簡單的數□□算,以及大量的現實圖片,幫助她建立起對外界的基本認知。這個過程花費了數年的時間。”
季和表情稍稍舒緩。
但又覺得哪裡怪怪的,恍惚覺得自尊被人悄悄蹬了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