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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興趣(1 / 2)

眾人聞言俱是一凜,刑警的本能叫幾人相繼開口質問:

“誰殺的?”

“你殺了他?”

“你為什麼不報警?”

“屍體在哪裡?!”

許遠自嘲笑道:“我怎麼會殺他?我現在夢裡見到他,還都是他慈眉善目的麵貌,哪怕我已經不怎麼記得他的臉。我會夢到他獨自哭泣的背影,夢見他背著我一步步回家,夢到他緊緊抱著我躺在冷硬的木板床上,裹著被子互相取暖。我明知道他不是一個好父親,可是我改不了。我總是對他感到愧疚。”

於是重複地徘徊舊夢,魔怔地自我傷害。

許遠猶如一株沒有澆水的植物,耷拉著一身枯朽凋黃的枝葉,連說話的吐息都顯得虛弱而蕭索。

“我上的小學,學校隻允許走讀。每天放學後,我要徒步兩三公裡,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爸爸多數時候不在。我自己寫好作業、做好飯菜,然後出門去找他。因為有時候他喝醉酒,會不記得回家。

“我沿著道路家家戶戶地打聽,詢問他的下落。偶爾幸運,碰到他還清醒,他會牽著我的手跟我一起回去。喝過酒的他比平時坦率,沒有那麼多的煩悶,會因為我的話感到高興,說我是他的好兒子,等著我以後賺大錢,帶他享福。那種時候我真的能感受到短暫的幸福。

“偶爾不幸運,周圍喝酒的人故意挑唆起哄,他見到我出現會勃然大怒,當眾毆打我來給眾人取樂,回家之後又抱著我哭,對我訴苦,罵我媽的狠心,自己的窩囊,以及我的不懂事。

“有幾次他喝得太醉,摔到路邊的田裡,我要找到很晚才能找到。蹲在他身邊一遍遍喊他爸爸,把他叫醒。等他的時間裡我也覺得開心,哪怕沒有理由。”

許遠說起這段挑揀不出多少價值的回憶,竟有種真摯的懷念,即便是沒有包裝過毒^藥,依舊覺得美好,大口地吞下,細密地回味,用舌尖品嘗那一絲和著血的腥甜:“我把這當做是我們父子之間的捉迷藏。我以為一直這樣,我們的關係遲早能夠變好,畢竟我們相依為命,少了誰,另一個都活不了。這不就是家人嗎?”

病房內的幾人一時皆是失聲。沒人能恰當地回答一句是或不是。

許遠:“我把能做的努力都做了,沒有怨天尤人,也沒有自暴自棄,可始終徒勞。不管我付出什麼,失去的永遠比得到的多,就算得到,留下的幾乎沒有。生活對我來說是一場難度沒有上限的遊戲,彆人什麼都有,到我這裡,什麼都變得稀缺。

“我承認我貪婪,彆人不願意給的感情,我非要奢求。被廉價地丟在路邊,還要巴巴地上前。擁有大多數人夢寐以求的財富,卻無法感到滿足。手裡握著大堆的籌碼,卻執著於無法押注的牌桌。”

許遠低緩的語調裡,有種悠然不儘的淒悵,透露出他清醒又癡迷的本質,無法自拔、自甘墮落,以至病入膏肓。

“有時候我會幻想,如果我帶著現在的財富,哪怕隻是百分之一,千分之一,回到舊的那個家裡。我的父親會如何為我感到高興。為什麼方法明明那麼簡單,可是它偏偏不在正確的時間裡發生?”

手銬被拽動。金屬撞擊的鳴響拚接上他清澈的嗓音。

許遠低著頭,看著腕上一片浮腫青紅的淤傷,不知道在想什麼,眼神淡得像霧,不可捉摸地神遊。

“我早知道他是個脆弱又敏感的人,抵擋不住流言蜚語。意誌力不堅定,消極又悲觀。情緒陰晴不定,喜怒無常。許多事自己想了就當真,不去驗證……所以選擇了自殺。”許遠說,“因為彆人幾句不實的恐嚇,他喝了幾瓶酒,把自己吊死在客廳的燈具上。我渾渾噩噩地醒過來,爬到牆邊開燈,就看見他死不瞑目地瞪著我。”

馮隊忽然生出一種無比沉重的疲憊感,按著抽痛的額角,問:“那屍體呢?”

許遠沒有回答,與他四目相對,人跟失魂了一樣陷入呆滯。

馮隊上前拽起他的衣領,重音重複:“許遠,你爸的屍體在哪裡!”

許遠用自由的左手掰開馮隊的五指,指甲惡劣地掐進對方的皮肉,輕慢道:“尊貴的警察同誌們,找屍體不是你們的工作嗎?你們辦案全靠人主動喂飯?”

他連說話的腔調都與之前截然不同,因此哪怕是一句無賴的叫囂,眾人率先感受到的也不是惱怒,而是陰森。

季和揉了揉後脖頸,靠到牆上,後仰著腦袋,懶散地旁聽。

陸盛興兩手抱著自己的包,有幾分乖巧地端量著幾人,有眼力見地沒插嘴警方的問訊。

馮隊收回手,看著手背上的幾個指甲印,感覺被瘋狗撓了一爪,齜牙道:“秋後的螞蚱,還這麼能蹦?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什麼處境?”

許遠不屑一顧地“呸”了聲,目帶凶光道:“知道又怎麼樣?我這輩子早被毀了!如果不是梁益正,我現在已經出人頭地!憑我的長相我的智商我的眼光,我什麼辦不到?結果我現在一無所有,那我還怕什麼!”

馮隊不客氣地道:“你給自己灌了幾升迷魂湯啊,把自己迷成這樣?你就沒給自己照過鏡子?”

許遠張眉努眼地譏諷:“我怎麼照鏡子,都是個人。你們怎麼照鏡頭,都跟梁益正一樣,是頭畜生!”

馮隊氣結,指著他,回頭問陸盛興:“能不能給他切回去?”

陸盛興立正站直,懵了下問:“切回哪裡?他本人?”

馮隊說:“切回許遠!”

許遠叫道:“我就是許遠!你也瞎了狗眼了?”

陸盛興評估了下,遺憾道:“應該不行。他裝載的數據就那麼多,能說這麼一大段,不錯了。”

馮隊心裡一股氣不上不下憋得難受,泄憤地握拳甩了下手,發狠道:“行,那我親自去找他!嚴見遠是吧?”

“白費功夫。”季和的煙癮犯了,右手摸出打火機不停按動,看著火苗熄滅又點燃,有氣無力地道,“他要是願意見你,不會借由他人給你傳話。他不願意配合調查,你頂多能見到他的保鏢。”

馮隊在房間裡快步轉了兩圈,走到窗邊,一把拉開窗戶,把腦袋探到外麵,深深吸了口氣。

病房從外麵被人叩響,馮隊以為是查房的護士,扭頭喊了句:“再等等!”

年輕警員從門縫裡鑽進來,目光搜尋半圈找到人,捏著筆記本上前:“馮隊,我們早上的調查結果。”

馮隊接過本子,“嘩嘩”翻到中間,

“最近這段時間你一直住在四星級酒店是吧?夠有錢的啊你。一個月前你還窩在四五百一個月的破出租屋裡,在裡頭養成窩的蟑螂跟老鼠,跟房東鬥智鬥勇,拖欠房租,轉眼脫貧致富了?你失業半年多,從哪兒賺的錢啊?”

許遠睜著雙死魚眼,一臉拒不服從的刺頭樣,流裡流氣地衝著他笑。

馮隊往後翻了一頁,看了幾行字,上前踹了腳他的病床,喝問:“你為什麼殺江平?你認識江平嗎?他跟你報仇有什麼關係?!”

不等許遠開口,他粗橫地警告道:“少給我打馬虎眼!我告訴你,你換下來的鞋子就丟在出租屋裡,我們從鞋底提取到了血液,等做完DNA比對,就是板上釘釘的鐵證!省點兒廢話!”

豈料許遠承認得相當痛快:“是我殺的!”

“那畜生不該死嗎?他逼死同學,憑什麼不用一命還一命?他也就是比梁益正廢物一點,沒個能為他保駕護航的爸,但是跟那個姓梁的一樣該死,我殺他是為民除害!”

他猖狂大笑,沒有絲毫對罪行的懺悔,全是破罐子破摔後的放縱跟殘忍,任由自己朝著喪心病狂的道德深淵滑落,甚至繪聲繪色地向警方描述起自己的行凶現場。

“你們知道他死之前怎麼向我求饒的嗎?他說他家裡有小孩、有老婆,讓我放過他,還要我去看他手機上的照片。我聽的時候忍不住笑了,他身上背著條人命,居然過上了美滿的生活,他還拿家人當自己的擋箭牌。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卑劣無恥的人?我不答應,他就開始罵我。他到咽氣,嘴裡都在惡毒地咒罵,那才是他的本性!”

一眾人的反應與他預期的不同。

許遠肆無忌憚的笑聲在病房裡響徹,半晌沒得到警方的駁斥,等著唇槍舌劍的那股尖酸沒了著落,漸漸自己消停下去。

“你的錢是有人雇你殺江平掙的吧?什麼民除害,倒是會給自己加冠冕堂皇的帽子。”季和手裡拋著打火機,沒拿正眼瞧對麵的人,譏笑道,“這確實是你的本性。”

許遠暴跳如雷地罵了句臟話,在病床上跪坐起來,蓄勢待發,還沒來得及發瘋,被身邊兩名警員眼疾手快地按下。

“彆動!老實點!”

馮隊看他不慣,厲喝道:“把他帶廁所去,讓他照照自己的尿!”

季和摸出煙,捏著煙盒給幾人示意了下,轉身出門。

陸盛興見季和離開,沒了地位限製,當即自立為王,抱著包撒歡上前,自告奮勇道:“我來!我來敲醒他沉睡的心靈!”

他興衝衝地問許遠:“許先生,你真心覺得,那個帶頭霸淩許遠的——”

陸盛興自來熟地壓低馮隊手中的筆記本,在上麵掃到個簡寫的姓氏,懶得去記對方的真名,也這麼叫道:“那個吳某,他該死嗎?”

許遠對他張嘴就是一頓罵道:“你有病吧?滾開!”

陸盛興抓著小圓凳,坐在他床頭,前傾著身體,與他拉近距離,一臉要跟他推心置腹的誠懇,說:“你看,你又欺軟怕硬。罵我是欺負我年輕。就跟你殺江平,不敢殺梁益正一樣。你懦弱、膽小——”

許遠不等他說完,惱羞成怒地搶斷:“你放屁!梁益正不會有好下場啊!死是便宜了他!”

馮隊拍了拍陸盛興肩膀,示意他讓座。

陸盛興聳肩拒絕,口角生風地道:“你仔細想想嘛,為什麼你那麼清楚吳某對許遠做了什麼,說得跟親眼看見了一樣。那種細節許遠怎麼會知道?為什麼你的回憶裡是吳某的第一視角?”

病床上的青年陡然僵住,瞳孔顫了顫,腦海中走馬燈似地閃過相關的畫麵,表情猶如冰封,一寸寸凍結。

陸盛興仗著兩位刑警正牢牢禁錮住他,窮追不舍地道:“你為什麼堅信許遠可以出人頭地?是因為你看過他功成名就的樣子了吧?

“你看看你,窮得跟個流浪漢一樣,工作二十幾年,身上的積蓄還沒梁益正的一雙鞋底貴。小梁有個位高權重的親爸給他擎傘,你還可以認為他隻是比你會投胎。許遠當年就是個隨你打罵的沙包,怎麼能賺到那麼多錢?”

“你既羨慕梁益正通過顛倒黑白,享受到的社會對受害者的偏愛,又渴求許遠的成功跟地位。所以當有人告訴你,你是許遠的時候,你一敗塗地的人生一下子出現了反轉的曙光。你落魄的原因有了,怨恨的對象有了,你順著這個思路可以活得更輕鬆。社會欠你的,你應該把事情曝光,得到網友的同情,對吧?”

陸盛興連珠炮地說完一長串,青年仍在怔忪。

屋外腳步聲跟滾輪聲交替而過,他的眼神一點點變化,直到聽見理智的弦徹底崩斷,腦海裡傳出“嗡嗡”的巨響。

驚悚、心悸、錯愕、倉皇,還有一絲救命般的懷疑,各種情緒翻攪成一團,如同高處滾落的巨石,一個個從他頭頂砸下,將他埋葬。

他五指血肉模糊地往外攀爬,卻逃不出恐慌的鎮壓。迫切地想要離開,拚命地在病床上掙紮、踢踹。

兩側刑警死死按住他手腳,將他四肢用床單全部固定在病床兩側。

那種難以抗爭的綁縛感,讓他大腦產生撕裂般的疼痛,猶如被巨石按在輪盤上碾壓。恍惚中又仿佛感知不到身體的疼痛,不過隻是幻覺作祟。

隔了許久,他才聽到自己淒厲的喊叫:“不對——不對!!”

很快又有人捂住他的嘴。

他肺部膨脹,吸進去的氣流好似被血液抽走,他將要在陸地上溺水身亡。

他看見陸盛興嘴巴張張合合,那聲音沒經過他的耳朵,直接傳進他的腦海:“許遠不夠幸運,遇到了你。你也不夠幸運,遇到了許遠。這難道不就是人們常說的報應嘛?”

陸盛興鋪墊了那麼久,終於可以說出:“不許生氣啊,你自己說你活該的。現在你行使了你內心的正義,幫許遠報仇了。”

青年皮膚泛紅,跟煮熟的蝦一樣,痛苦地弓起身體。

門外醫護衝進來,給他檢查身體狀況。

陸盛興垂手退到一旁,聽他緩過氣來,用儘力氣地喊道:“許遠!我艸他大爺!是他逼我殺的人!都是假的!我剛才說的是假的!”

等陸盛興看夠熱鬨,病房裡就剩了兩個負責看管的年輕警員。

陸盛興以為自己被他們落下,匆忙跟出去找人,就見季和、馮隊幾個老煙槍,正一聲不吭地站在抽煙區吞雲吐霧。吐出的白煙濃密得能將幾人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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