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你有所不知。‘以色侍人’此意,是以‘以色交’於君王,說的並不是女人。”
“呂不韋所言所勸,固然跟女人處事有關,但此意最早出自《戰國策?楚策一》,是江乙勸安陵君的。安陵君寵於楚王,但他不是女人,是男人。
“江乙的原話是:‘以財交者,財儘而交絕;以色交者,華落而愛渝。是以嬖女不敝席,寵臣不避軒。今君擅楚國之勢,而無以深自結於王,竊為君危之。’
“安陵君曰:‘然則奈何?’
“江乙對曰‘願君必請從死,以身為殉,如是必長得重於楚國。’
“可是三年安陵君未言於君王。江乙又勸。安陵君乃有心待時。
“在一次安陵君隨從楚王遊於雲夢譯,聽得君王抽旃旄而抑兕首大笑曰:‘樂矣,今日之遊也!寡人萬歲千秋之後,誰與樂此矣?’
“安陵君曰:‘臣入則編席,出則陪乘。大王萬歲千秋之後,願得以身試黃泉,蓐螻蟻,又何如得此樂而樂之。’
“楚王大悅,乃封壇為安陵君。
“君子聞之曰:‘江乙可謂善謀,安陵君可謂知時矣。’所以這句話本以此為喻,以善謀者為人作知時之算,是說給男人聽的。”
蘇櫻在中學語文功底雖不拔尖,也算不錯,可是已多時不溫,見元儷咬文嚼字,還是古文,聽得都有些費力,彆說作答了,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
孫沫見元儷說得蘇櫻無語,心中甚是高興,但他還是訓斥元儷,“元儷,就你賣弄學識!蘇櫻表妹雖然是工商管理博士,但她文學素養並不比你差,隻是不想與你理論而已。你也不要妄自菲薄。還不給蘇表妹陪酒道歉?”
元儷白了孫沫一眼。就你不時充什麼大男子主義,把我當小孩一樣訓。給你一次兩次機會就罷了,現在還上癮了?
可是又看見他不住朝她使眼色,心想他是知道她不能喝酒的,他又是何意?想要脫身?可是為什麼要犧牲她?他為什麼不直接請辭?算了,在這兒好累,她也想離開。
孫沫,是你想離開對你有情的人,彆到時埋怨我壞你的緣。
但她不敢多喝,隻在半杯果汁裡倒了些,麵對著蘇櫻,歉意盈然,滿麵真誠,“對不起,蘇表妹,嫂子我年紀小不知事,你就原諒嫂子吧!表妹,我不能喝,但今日,我願舍命陪君子,陪君一飲。我先乾為敬!表妹隨意!”
元儷一飲而儘,見蘇櫻不以為然的樣子,“表妹,你不知道,我呢,酒精中過毒,沾酒就醉。我是信任孫沫的,所以才敢喝,但這一點,怕已經是我的極限。我……”
說著說著,元儷就有些懵,晃晃腦子,可是腦中終究混沌起來。她望望四周,除了孫沫,其他皆陌生。猶豫片刻,行動戰勝了理智,她走過去,拉住孫沫的手,“子墨,帶元兒離開好不好?他們,元兒都不認識。元兒好怕。”
孫沫也沒想到她上道這麼快,連忙哄她,“他們都是好人。這位是蘇舅舅,這位是蘇表妹。”
元儷可憐巴巴地瞅瞅蘇蘨,又瞅瞅蘇櫻,“這位姐姐明顯比元兒大,為什麼元兒要叫她表妹?”
“因為我叫她表妹,你就要叫她表妹。”
“可是為什麼?”元儷迷惑著。
“元兒忘了嗎?子墨和元兒已經結婚了,子墨的表妹隻好是元兒的表妹。跟年齡無關。”
元儷嘟著嘴,“可是……”
孫沫怕元儷說出什麼不適當的話,連忙打斷她,“元兒,今晚是蘇舅舅專一為蘇表妹的洗塵宴。蘇表妹一路勞頓,洗去風塵,再奔前程。我們的事,一會兒出去我給你解釋,不許鬨了。”
元儷點頭,抿了抿嘴,不再說話。但眼神隻望著孫沫,還是有些委屈。對其他,似視若無物。
孫沫摟住元儷,向他們父女兩人表示歉意,並告彆。
蘇櫻都看呆了,也說不出話。元儷平常說話都有些吳儂軟語的味道,但語氣也自帶有自己的氣勢,可她現在,就是撒嬌的軟語溫存。她看起來年紀小,倒沒覺什麼,要是年紀大些,照她看,這簡直,就是勾引了。
看孫沫扶起元儷,幫她整理裙裝。蘇櫻忽然醒悟過來。她走,他也走。她走自沒什麼,他走她卻舍不得。她要留他,須先留她。可是她的心有些堵。
“既使醉了,也得詩詞一首表情達意才好離開吧?元儷嫂子,你看,外麵雪已飛,屋內宴正酣,天留客不留,客無詩怎忍走?”蘇櫻眼含笑意,內心卻巴望她出醜。
孫沫對元儷攤了攤手,“走不了怎麼辦?”
元儷望著蘇櫻,“要做詩麼?元兒不怕,元兒想想。”她思索著,忽然展顏一笑,“元儷有詞。”
“詞牌《千秋歲》,詞曰
不知天水,幽夢星河係。仙客過,清雲碎,飄然何處散,凝爾長空會。隨風起,瓊花有意南窗閉。
花潔無人佩,酒好憑誰說shui,勸之意)。豪宴上,舒顏裡,一杯歡聚後,半盞離分味。今為彆,新詞已詠留人對。”
元儷望著蘇櫻,“元兒願聽,表妹相對。”
莫說現在,就是以前她語文最好之時,也斷做不出詩來著,蘇櫻一時尷尬無語。元儷則被孫沫拉走了,他不住向他們道歉,“她這個人就這樣,醒著還好點,醉了就一點禮數也沒有。還好,舅舅表妹也不是外人,也請多擔待她一些。蘇表妹也不必如此在意,她醉著,是一點記憶也沒有的。”
蘇家父女望著他們門口滯留片刻,孫沫溫柔以待,細心為她穿了外套,自己也整理好,才欠身離去。
孫沫的溫情刺激了蘇櫻的眼晴。她好久才回神,悠長歎了口氣,“我倒小看她了。原來她肚中還真有些墨水。”
蘇蘨望著女兒,見她悵然若失,很顯然剛才的事有些打擊到了她。“櫻櫻,你沒注意到我給你的眼神嗎?你讓她吟詩,正迎合了她的長處。”
蘇櫻囁嚅著,內心有些掙紮。
“我以為她醉了,根本吟不出。就算清醒著,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也未必能在現場做出來的。我原來想著,她能說出詩一樣的語言,也讓她過關來著。
“可是,她竟做出古詩詞來了。平仄不知,但詞意還是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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