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的時候,雖然不少人都心照不宣,但看起來還是十分融洽的。三個老人相互噓寒問暖,元霄和肖容也挨在一起,閃著節日的笑容,晃眼間,元儷覺得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他們還是那個令人羨慕的和諧的家庭。
菜品十分豐富,因為多了兩個人,女兒女婿第一次做客,肖容還特意多加了兩個菜,滿滿當當擺了一大桌。
元儷聽說是媽媽獨自完成的,她心疼媽媽,就埋怨孫沫,她正月裡不敢做廚事就罷了,怎麼他也沒去幫忙。
孫沫連喊冤枉,說自己去了,被媽攆出來了。
元儷又埋怨媽媽,“媽媽,在他家他媽不讓,在這兒您不讓,怨不得他向我抱怨,他一個大廚,想展現自己的廚藝,怎麼就這麼難呢?來的路上,他還摩拳擦掌,說他要大顯身手呢!結果呢,還是未能達成心願……”
肖容解釋,“孫沫是客呢,怎麼能麻煩客人?”
肖容還想著,他爽快了,我可怎麼辦?跟你爸爸大眼瞪小眼?還是他和你爸爸聊聊好。雖說身體累,也比心裡累強啊!
元儷可不管,況且孫沫在路上的確承諾過。是他自己說,他老早就給元兒做大餐的,但至今為止還沒成行,鬨得他好像吹牛似的,今天他一定得露一手,給她瞧瞧。元儷可沒逼他。
“媽媽,他是哪門子的客?不是說,一個女婿半個兒嗎?哪有拿兒當客的道理?弟弟還小,他這半個,四舍五入就是一個了。媽媽,就讓他做,他高興呢。他平時在公司發號施令慣了,這回子沒事乾,閒得拿街上的小孩子練兵呢。他就想著,拿那些食材過過當領導的癮也好。聽著食材在鍋中劈裡啪啦滋滋做響,就當下屬唯唯諾諾了。可惜媽媽,您沒給他這個機會呢。”
元儷的話讓大家都笑了起來,尷尬的氣氛有所緩解。元攸還不忘揶揄孫沫,“姐夫的癮可真不小呀!”
孫沫也不無遺憾地搓搓手,“可惜這麼個癮,竟然沒過成。我的手,至今,還在癢著。”
元儷瞅瞅,沒發現過年前她們的大蝦,問媽媽,竟然忘了,然後就攛掇孫沫,“孫沫,你不是手癢嗎?晚飯你就做個燒蝦大餐,行不行呀?”
孫沫高興起來,當即表示,“沒問題!到時就看我的手藝。都不許跟我搶!媽,您也不許。”他回頭就拉上了元攸,“小攸,你來給我打下手,我有秘法,輕易不示人的,到時教你。你都馬上上大學了,出門在外,有這項技藝,總是餓不著的。”
元攸撇撇嘴,但還是應了。
肖容見女兒女婿相處融洽,滿心欣慰。她見母親胃口不是太好,就挑了一塊兒易消化的魚肉細細挑出刺,端給她吃。然後也給婆婆挑好給她。
孫沫見元儷吃得少,也給她弄了些魚肉,哄她吃。元儷吵著吃飽了,孫沫眼珠一轉,就出腦筋急轉彎的題給她,剛說完就說她超時了,罰了一口,元儷抗議無效,隻好認罰。再一次,元儷有了防備,搶得快了,孫沫又說她搶答了,還要罰。一連罰了幾口,孫沫就把最後一口喂給了元儷。元儷說他耍無賴,她都吃撐了。孫沫安慰她,中午多吃點兒沒事,一會兒咱們就出去消消食。
看著他們的互動,元霄似有所悟。他覺得,孫沫是做給他看的。當然,他們年輕人的做派,他是學不來的。不過,他們長久夫妻之間的默契還是有的,不用那麼花哨。他見肖容隻顧給伺候老人了,自己也吃得有限,他也給肖容剔除魚刺,夾好了魚肉放到她的盤子中,,還輕聲說了聲“肖容,你辛苦了。”
剛才女兒說到“一個女婿半個兒”,他也感觸頗深。他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在這點上,他一個正牌的合法的女婿,做的,連一個外人都不如。他都是逢年過節才去一次,每次他都嫌太冷清,呆不了五分鐘。他沒想過,他的嶽母一個人是怎麼過來的。
有些事情都是肖容一個人幫母親在做。有一次同事說起,說他見肖容騎著自行車帶著一罐氣為躲一個孩子摔倒了,罐子也滾落下來。他見她提著困難,就上前幫忙紮緊了。他對他說了聲“謝謝”,卻沒有理解他眼神的含義。人家是在埋汰他呀!
自從因為她為母親多買了一些布料和絲線,他說她接濟娘家,她發了急,忍不住朝他吼,她母親就她一個女兒,含辛茹苦把她養大,她結了婚就可以對她不管不顧嗎?他懂什麼是接濟娘家嗎?
以後,她再沒有要求他為她的家做過一件事。無論多忙多累,每隔幾天她都會回去一次,獨自解決母親的生活問題。而他,基本按時上下班,似乎也從沒想過替她進這份孝……
他虧欠的是她的家呀!可是,肖容,從來沒有要求過他,她隻要求自己了。
肖容見到碗中的魚肉,聽著丈夫的溫柔囑咐,看了他一眼,卻沒說什麼。也許有些情緒,但不是感動。
他是受了刺激?他隻能稱得起一個好父親,也勉強算得上一個好兒子,卻不是一個好丈夫好女婿。他們的婚事由母親一力促成,他娶她也許太容易了,反而不知珍惜。他愛孩子勝過愛她。他憐惜她,更多的是外人般的憐惜,而不是丈夫對妻子。
就像有情的人未必能寫出千古絕唱的詩詞,而寫出感動千古的詩詞的人,未必是真正有情的人。美麗的詩詞感動了萬千人,卻唯獨感動不了作者自己。那隻是他幾分鐘的情緒而已。讀詩詞的人還深陷其中,而寫詩詞的已經置身事外了。最是無情是文人啊!
她的母親,看錯了他。當初,母親選擇他,就是他們兩家離得近,她不願她走遠。可是她不知道,心遠,才是最遠的距離。
她忽然有一絲迷茫,自己犧牲一生的幸福成全他,犧牲自己餘生的健康成全這個家,到底值不值得?倒落得被嫌棄的下場。既使現在他幡然悔悟,她冰冷了十多年的心還暖得回來嗎?假如她不感動,也許他還覺得她不知好歹吧?如果她當時自私點兒任性點兒,事情會怎樣?
她知道,想這些沒有意義。可是,她除了想,什麼也做不了。她就隻剩下想了,她願意去想,都不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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