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冥昭在外邊站了半天,猶不死心地原路折回去。
江永安坐在偏殿圈椅裡,沒有動,聽到巨響抬起頭,看著一身煞氣的武冥昭一腳把門踹倒,習慣性的不滿皺眉,想要開口嗬斥。
武冥昭隻一眼就發現江永安滿臉寫著不認同,心往下沉了沉。
她還什麼都沒有說,就又招人煩了是嗎……
她大步上前,在武冥昭麵前蹲下,十分倔強地梗著脖子仰著臉,咬牙切齒地固執追問:
“今日,徒兒對淩小少主的處置,師尊可有異議?”
江永安低頭對上武冥昭的眼。
裡邊希冀忐忑摻半,絕望的破碎感濃鬱得能從眼眶中溢出。
他靜靜看著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然後,他聽到自己說:
“有異議。手段太過狠辣,並非為師所授,亦不為正道所容。”
恩威並施才能走得長遠,她這般肆意妄為,日子久了,隻怕手下會情緒反彈,引起暴亂,於她大業無益。
仙門本就對她頗有微言,如果她行事再不收斂,少不得又要被群起攻之。
何況,他也怕她在殺戮中失了本心。屆時,他就是心裡再不舍,也得硬逼著自己對她出手了。
天下太大,責任太重,容不得他偏心徇私。
武冥昭眼中本就不算明亮的光,終於暗了下去。
果然啊……
不管她再試幾次,再找多少借口,再給雙方多少次和解的機會。
他都不會站在她這邊了。
武冥昭慢慢撐著身子站起來,通體發寒,心裡像破了個大洞,蕭瑟冷風呼呼地灌進來。
她低著頭,慢慢撐起嘴角。
“你不同意,我偏就要這麼做。怎樣?”
江永安發現武冥昭又開始執拗,胡攪蠻纏,說著氣話傷人傷己。
他沒再去火上澆油,反手掏出一個小瓷瓶,遞過去。
“先把傷處理了。堂堂魔尊,受這種小傷,滴著血亂跑,不像話。”
武冥昭又炸了。
他這說的什麼屁話!
她傷勢輕,沒傷筋動骨,他很失望是嗎!她還能活蹦亂跳,礙著他除魔衛道了是吧!
武冥昭將瓷瓶,泄憤似地摔在地上,扭頭就走。
她再也不來了!
再也不心存僥幸抱有幻想,再也不來自取其辱了!
她覺得自己,就像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江永安看著崩飛的碎片,拂袖清理乾淨。
怎麼就養成這種暴脾氣了?
沒教養,欠收拾。
但又不自覺的歎了口氣。
如果他早點安排好後邊的事,早點追過來盯著她,是不是也能讓她少造點殺孽,讓她多控製控製自己。
武冥昭漫無目的地走,發現自己走到了那棵歪脖子樹下。
她翻身而上,背靠樹乾坐在枝丫上,雙手枕在腦後,仰望著夜空發呆,等著理智回籠。
好像等她在魔域站穩腳跟,江永安確定她暫時對殺回仙門沒什麼興趣,屠刀一直對準魔族,一門心思往上爬後,就放任她沉淪墮落了。
走的乾脆利落,毫不留情。
這麼一想,心裡反而更難受了。
她就這麼讓他無法信任?
她明明在訣彆時說得清楚明白,說過她會去掌控魔族,登上高位,以魔尊名義與仙門簽訂合約。
話都說到這種份上了,他還是想把她宰了!
哪怕後邊殺意不再,也不過是因為,她履約了。
怎麼著?她的信譽值有這麼低嗎?難道她就不是天下蒼生之一了?明月高懸潤澤萬物,就偏偏把她繞過去了是吧?!
她知道自己一碰到江永安就像回到少年時分,變回他的小弟子,較真擰巴鑽牛角尖,一點都不像殺伐果斷情緒穩定的魔尊大人。
但她控製不住。
她反複咀嚼著他傳道受業的恩情,品味舊日師徒一心的美好時光,咽下去的卻是會卡喉嚨的魚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