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蘅怔怔地望著台上那抹身影，腦子還有些發懵。路明塵雖早知林師妹會登台，可真見她站上去的瞬間，才發覺自己的心理準備做得遠遠不夠。
台上的人，身姿筆挺如鬆，神色肅穆如霜，與昨日那個扒著江峰主衣袖嚎得毫無形象可言的師妹判若雲泥。
林殊望著論道台下的修士，感受著被一雙雙或質疑，或好奇，或讚歎的眼睛注視，忍不住想找個地方跑路。
小林：可惡啊，修仙乾嘛要改善視力啊！現在連最後一排道友的眼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還不如當個近視眼，好歹能把台下當大白菜.……
吐槽的話咕嚕咕嚕像水泡一樣在腦中冒出，她臉上卻沒有太多細微的表情，鎮定地從儲物袋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工具。
這是他們聽過最奇怪的一次論道。
留影石投射的光幕，規整嚴謹的表格，記錄詳儘的實驗報告……相當典型的現代理科生答辯。
林殊的思路清晰，沒有過多晦澀的闡釋，最直觀的數據和實物證據，就像她始終平穩的語氣一樣。
“此為普通聚靈草，此為改良聚靈草。這兩枚丹，分彆由二者煉製而成。”
“為避敝宗造假之嫌，我會現場煉製聚靈丹，若其他道友仍有質疑，我會提供靈植，請其當場開爐煉丹驗證。”
小林煉丹不追求手法，主打一個樸素的快準穩。
青色火焰化作細絲，如蛛網般纏上靈草莖葉。沒有繁複的控火手法，那些火絲卻像長了眼睛，精準避開藥性最濃的葉脈，將雜質焚燒成縷縷青煙。
“好精妙的精神力掌控……”藥王穀長老不自覺前傾身體。尋常丹師提純時總免不了靈力波動，可那簇地火在她指間溫順得如同活物，連最脆弱的葉緣都沒燒焦半分。
啟爐定火，淬煉提純，控火凝丹，成丹開爐。
她的長發和袍袖都溫順地垂落，眼裡倒映兩點青淩淩的火焰，動作始終保持著某種韻律，投藥時腕骨微轉，控火時指尖輕動，如同撥弄著纖細的絲線，火焰隨著指節起伏明滅。
不同批次的聚靈草被整齊排列，煉製的聚靈丹也一一對應，靈植上的靈氣肉眼可見地越來越濃厚，丹藥的品質愈加出色。
年輕人修長如玉的手指扣著漆黑的留影石，說話時緋色薄唇一張一合，鴉羽般的長睫輕緩抬起又垂落，流暢的頸線隱入扣合嚴實的衣領中。
論道台下的人忍不住被她的話語吸引，目光又不受控製地落在年輕人清亮的琥珀色雙眸中。
杜青蘅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她。
很難將上麵的人和昨晚還扒著江峰主衣袍哭嚎不想論道的人聯係起來。
沉穩，冷靜，像一把玉石為鞘的利劍，僅僅抽出半寸，已是鋒芒畢露，讓人移不開目光。
江青岫繃緊的身體舒展開來，她抱著雙臂向後躺在椅背上，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著腰側的玉佩，唇角勾起，露出一個冰消雪融的滿意微笑。
藥王穀穀主收斂了隨性的姿態，神情認真起來，順著林殊的言語思考。
按理來說，修士論道時會有其他修士提出反駁質疑。
但是麵對林殊提出的“孟德爾定律”，“雜交實驗”，眾人陷入難言的沉默。
一來這理論太過新奇，他們還在消化接受中，二來……對方的準備太過充足，從方方麵麵堵住了他們想提出質疑的嘴。
這不到兩百歲的年紀，有人暗自搖頭感歎。
所以這又是哪個地方蹦出來的妖孽啊！
林殊的最後一個字音落下，論道台上一片寂靜。
她並不急著等待掌聲或是質疑，隻是平靜地收攏桌上的玉簡、靈植樣本，動作不疾不徐，衣袖拂過案幾，紙張歸攏，靈草入匣，連一絲多餘的聲響都未發出。
骨節分明的指尖在晨光下泛著玉質般的光澤，腕間一抹淡青血管若隱若現，鴉羽般的長睫在眼瞼投下淺淡陰影，襯得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愈發清透。
台下眾人仍沉浸在思索之中，尚未回神，她卻已整理完畢。
微微抬眸，目光掃過台下，既無驕矜，亦無忐忑，隻是垂首略一躬身行禮，唇角噙著一抹極淡的笑意。
而後，她拂袖轉身，從容地向台下走去。束發的玉冠折射出一道流光，藍白道袍在步履間翻湧如雲，腰間一枚青玉佩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襯得她整個人如一把歸鞘的劍，鋒芒儘斂，卻仍讓人無法忽視其存在。
議論聲漸起，讚歎、驚疑、欽佩交織。
杜青蘅捂著怦怦亂跳的心臟雀躍地走向友人，“昭昭……。”
話音未落，林殊突然伸手搭住她肩膀，方才還氣度沉凝的論道者此刻整個人軟綿綿地掛在她身上，光潔的額頭抵著她肩頭，細碎的發絲掃過頸側，帶著淡淡的藥香，頂著一張雲淡風輕的臉，麵無表情吐出四個字。
“嚇死我了。”
杜青蘅眨了眨眼，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剛剛在台上，可不是這副模樣。”
小林趴在她身上，懶洋洋地開口傳授她裝逼秘訣：“行走江湖，就是要給自己多多地套人設。”
杜青蘅和她相處久了，慢慢也能聽明白她嘴裡那些奇奇怪怪的名詞，聞言若有所思。
…………
【係統日誌：世界線偏移3%。】
【係統日誌：杜青蘅命運線更改50%。】
【係統日誌：客服反饋通道修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