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虎用前掌拿起蘋果緩緩啃了起來,隻是眼神卻時不時地瞟向觀察室這邊,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嗚咽聲,像是在傳遞著某種不安的信號。
“它在害怕?”夜軒不動聲色地開口道。
李歡乾笑兩聲,“可能是不習慣有這麼多陌生人看著,沒事,過會就好。”
夜軒挑了挑眉,視線牢牢地鎖定在胖虎頸側的一片皮毛。
那裡的毛發似乎比其他地方要稀疏一些,顏色也略淺,形成一個不規則的橢圓形樣式。
“李師傅,胖虎脖子那......是受過傷嗎?毛怎麼不大一樣?”
李歡的身體幾不可查地一僵,隨即連忙擺手:“哦,那個啊,前陣子它自己蹭牆蹭的,有點皮炎,上來點藥,所以毛還沒長好,不是什麼大問題。”
李歡的解釋恰到好處的合情合理,但卻讓夜軒心中的疑慮更深了些。
夜軒也不再追問,轉而示意徐光磊給胖虎的頸部和操作間環境更多的特寫。
拍攝繼續進行,李歡演示了如何用口令和食物引導胖虎完成張嘴、抬爪等簡單指令,也展示了防護杆和嘴套的使用方法,整個過程看起來規範而又專業。
“李師傅真是經驗豐富,接手才一個多月就和胖虎配合的這麼默契。”夜軒適時地送上恭維。
“應該的,畢竟以後胖虎就由我負責照料,我必須得用心嘛。”李歡笑容滿麵地回應著,眼神滿是驕傲之色。
夜軒嘴角淡淡一笑,話鋒一轉,追問道:“對了李師傅,這裡不是經常會給胖虎做一些訓練檢查嗎?為什麼感覺比外麵活動區都要乾淨整潔不少。”
李歡微微一頓,臉上閃過一絲猶豫,隨即麵不改色道:“這裡畢竟是封閉空間,又是直接接觸動物,衛生要求肯定要高,每天都會徹底消毒清洗,就怕有細菌滋生或者留下什麼特殊氣味乾擾動物。”
夜軒抿了抿嘴,眼神中閃過一絲沉思,隨即笑著回應:“原來是這樣啊,咱們動物園可真是儘職儘責,我們一定會為咱們川市動物園好好宣傳,讓全國人民都看看咱們動物園飼養工作的嚴謹和細致!”
李歡聽到這句誇讚,臉上的笑容更加自然,連連點頭:“那太感謝了,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拍攝又持續了大約十分鐘左右。
“差不多了,李師傅,真是太感謝您的配合了。”夜軒主動伸出手,“這次的素材非常棒,等後期製作完成,一定第一時間發給您和園方審核!”
李歡熱情地握手回應:“應該的應該的,期待成片啊!”
離開隔離操作間,眾人重新回到陽光下。
五人默契地保持著拍攝團隊的姿態,與李歡告彆後朝著出口緩緩走去。
“有人在盯著咱們。”林乘風突然開口。
四人聽聞仿佛早有所料,又仿佛是職業素養在身,依舊麵不改色地走著。
直到快走出園區的那一刻,林乘風這才開口:“人走了。”
眾人聽聞這才停下腳步。
林乘風看向夜軒,詢問道:“怎麼樣?有什麼發現嗎?”
夜軒目光沉靜,環視了四周一眼,確認無人注意後,壓低聲音回應:“那間操作間,問題不小。”
“首先,衛生狀況好的反常,正如我所說,一個經常進行動物訓練、喂食、甚至可能處理突發狀況的封閉空間,哪怕每天消毒清洗保持乾淨,牆壁和地麵也不可能做到這麼整潔,而且就連裡麵的工具都沒什麼使用痕跡,太奇怪了。”
“我也注意到了。”林乘風點頭表示同意,補充道,“剛才李歡在演示使用防護杆和嘴套時,動作雖然熟練,但那些工具看起來很‘新’,是缺少長期頻繁使用該有的磨損特征,尤其是那個特製嘴套,皮質部分幾乎看不到牙齒啃咬摩擦的痕跡,一個經常被用於接觸猛獸的工具,這不合常理。”
“對。”夜軒讚許地看了林乘風一眼,“但他們要是頻繁更換工具,其實倒也勉強說得通,不過......”
夜軒麵色轉而一變,變得格外嚴肅,低聲說道:“胖虎的狀態很古怪,它進入操作間後焦躁不安,不像是麵對陌生人的警惕,明顯是對那隔離操作間有強烈的抵觸,又或者說是恐懼。”
“恐懼?”四人不解地看著夜軒。
夜軒凝重地點點頭,“不錯,還記得胖虎脖子上的傷口嗎,傷口特征不明顯,至少我在外麵是看不出來,直到在操作間近距離觀察胖虎時才發現的。”
四人默契地點頭,經過夜軒的提示,他們也反應過來。
“所以,你在懷疑什麼?”林乘風忍不住追問。
夜軒看了看四周,低沉道:“結合馮騰斌的口供,再加上胖虎表現出的暴躁狀態,我懷疑......園方可能有經常對胖虎違規使用藥品的行為,比如,抗激素藥物、鎮靜類藥物等。”
夜軒聲音壓得很低,但每個字都像重錘敲在眾人心上。
“藥物的影響,可能會改變動物的行為,強行讓它們變得遲鈍、溫順,更容易控製,但這會乾預會嚴重擾亂它們的內分泌,甚至造成永久性的神經損傷,所以胖虎之所以會表現出這般躁動與恐懼,正是因為那個操作間給它留下了深刻的負麵記憶。”
李曉然倒吸一口涼氣,目光看向熊山的方向,語氣裡滿是難以置信:“如果真是這樣,這就不僅是虐待動物,更是嚴重的管理和倫理崩壞!為了控製動物,他們竟然不惜......”
“不惜踐踏,犧牲動物的自由、健康和天性。”趙宗飛接過話,語氣翻湧著壓抑的憤怒。
“而且,這很可能就是徐楠發現的秘密。”夜軒眼神變得銳利,語氣更沉重了幾分,“他照顧了胖虎三年,感情早已深厚,胖虎的異常狀態他不可能毫無察覺,園方違規用藥的行為,不僅觸碰了徐楠的職業底線,更直接觸碰了法律。”
“一個正直且富有愛心的飼養員,麵對這種情況,大概率會選擇搜集證據,試圖向上級報告,或者留下記錄,這也就能解釋,凶手為什麼要徹底清理徐楠的住處,尤其是執著於尋找‘筆記或文件’,他們真正害怕的,是徐楠早已留下能指證他們的關鍵證據!”
林乘風忽然想到什麼,皺著眉頭看向夜軒。
“這間操作間異常乾淨,那豈不是說......”
夜軒明白林乘風在想什麼,凝重地點頭回應:“不錯,這個操作間,不是第一案發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