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濃稠時，108道青銅光柱刺破天穹。
沒有聲音，沒有能量波動，就像宇宙突然睜開的108隻眼睛。光柱落點精準對應全球古文明遺址——從埃及金字塔到瑪雅神廟，從三星堆到吳哥窟。雨村上空那道正好籠罩著張起靈的晶體軀殼，將他映照得如同博物館裡的青銅立人像。
吳邪的右眼突然流血。
不是物理性的損傷，而是過於龐大的信息流直接衝擊視覺神經。青銅烙印在皮膚下瘋狂遊走，最終在掌心凝結成凸起的文字——
「定義文明存續價值0108）」
“操...”王胖子扶住踉蹌的吳邪，“你手心長二維碼了？”
霍秀秀的儀器發出爆鳴：“全球電磁脈衝！所有電子設備...”她的話被視網膜上突然投射的青銅文字打斷。不僅是她，黎簇、王胖子甚至遠在西藏的解雨臣，所有人都看到了相同的題目。
區彆在於，其他人看到的是凝固的文字，而吳邪掌心的文字正在實時更新——
「樣本1：美索不達米亞泥板公元前3100年）」
光柱中浮起一塊虛擬泥板，上麵刻著楔形文字記載的《吉爾伽美什史詩》
“這怎麼答？”黎簇的機械眼瘋狂閃爍，“要寫論文嗎？”
吳邪突然將右手按在張起靈的晶體軀殼上。烙印與晶體接觸的刹那，108道光柱同時扭曲，化作108條青銅鎖鏈紮進他右臂。劇痛讓他跪倒在地，鎖鏈另一端連接著全球108處遺址，人類文明六千年的重量壓在他的神經上。
“不是論文。”吳邪從牙縫裡擠出聲音，“是體驗。”
第一段記憶洪流衝垮他的意識。
他成了烏魯克城的抄寫員，指尖沾著黏土刻下“人終有一死，但偉業長存”。接著時空跳躍，他變成修建金字塔的奴隸，脊背頂著巨石仰望星空；轉瞬又成為特諾奇蒂特蘭的祭司，用黑曜石刀剖開跳動的心臟。戰爭、饑荒、瘟疫、背叛...文明最黑暗的畫麵與最輝煌的創造交織湧來。
王胖子突然慘叫出聲。他胸口的印記亮得燙人，那些人類集體的痛苦通過吳邪間接傳遞過來。黎簇的機械眼直接黑屏，鼻腔流出兩道血線。
“斷開連接！”霍秀秀試圖砍斷虛擬鎖鏈，匕首卻穿過光影毫無作用。
吳邪的右手開始物質化。皮膚先是變得透明，露出底下青銅色的骨骼，隨後血肉重組，形成某種晶體與金屬的複合結構。劇痛中他忽然明白——這根本不是考核，是文明同化過程。高等文明要把他變成承載人類曆史的活體容器。
張起靈的晶體軀殼突然產生共鳴。
冰裂紋般的藍光從內部迸發，那些封印的符文流動起來，順著連接兩人的能量細線導入吳邪右臂。來自另一個文明的記憶緩衝了衝擊——吳邪看到青銅文明如何通過考核，他們選擇將集體意識上傳至量子網絡，成為不朽但停滯的存在。
“錯誤答案...”吳邪在記憶洪流中喘息，“他們想要...活著的文明。”
第二波衝擊接踵而至。
這次是文藝複興的油畫顏料味，工業革命的煤煙，廣島原子彈的閃光。愛因斯坦的草稿與街頭藝人的塗鴉同等重要，母親分娩的啼哭與戰場衝鋒的呐喊同樣沉重。吳邪的右臂徹底青銅化，晶體脈絡已經蔓延到肩胛。
“老吳！”王胖子突然把手按在他肩上，“分點過來！”
黎簇也踉蹌著按住他另一邊肩膀：“機械眼...能當服務器用...”
霍秀秀的手蓋在吳邪額頭：“九門數據庫對接！”
更多的連接建立起來——解雨臣在西藏節點提供算力支撐，全世界尚未被完全控製的人類通過殘存網絡傳遞情感碎片。吳邪的青銅右臂突然開裂，內部不是電路或骨骼，而是無數微小的光點在旋轉。
每個光點都是一段文明記憶。
「定義完成107108）」
最後一道光柱來自雨村本身。
虛擬麵板顯示這是最新增加的節點，對應著他們剛剛創造的曆史：張起靈的自我封印，王胖子的犧牲，黎簇的抵抗，霍秀秀的傳承，解雨臣的堅守，以及吳邪...
吳邪突然抽出匕首，狠狠刺向青銅化的右臂。
“你瘋了？！”王胖子去攔，卻被震開。
匕首在青銅皮膚上劃出火星，吳邪刻下的不是文字，而是最原始的圖畫——一個小人拉著另一個小人的手，背景是歪歪扭扭的雨村輪廓。
“文明的價值...”鮮血順著青銅手臂滴落，在地麵凝成紅寶石般的結晶，“就是明知會死，還要選擇活著。”
最後那道雨村光柱突然收縮，注入他刻畫的圖案。108處光柱同步熄滅，吳邪的右臂徹底化作青銅記憶晶體，內部封印著108個旋轉的星雲狀光團。
全球人類視網膜上的題目更新了：
「文明答卷已提交」
「評估結果：存續價值確認」
「備注：樣本表現出意外變量——愛」
張起靈的晶體軀殼突然龜裂，藍光從裂縫中滔天而起。那些光在空氣中凝聚成短暫的人形，手指虛點在吳邪的心口。
沒有聲音，但所有人都聽懂了那個意思：
記住這份疼
朝霞刺破雲層時，人們發現108處光柱消失的地方，都長出了一株青銅幼苗。而雨村的那株格外不同——它的葉片上天然生長著吳邪刻下的圖畫。
黎簇用恢複功能的機械眼掃描幼苗，突然愣住：“它們在發送信號...不是向外太空，而是向時間軸兩端。”
“什麼意思？”王胖子揉著還在發燙的胸口。
“意思是...”吳邪望著掌心已經固化青銅記憶晶體，“我們的答案，正在成為其他文明考核的參考題。”
第一縷陽光照在張起靈的晶體軀殼上，內部的人形輪廓似乎微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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