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吳氏跟墨老頭和大兒子告了狀,緊接著墨大就衝到了西屋門前:“出來!”
這一劫左右躲不過,不如賭一把,看能不能借一陣東風。
“給我出來聽見沒有!”
在怒氣衝衝的吼聲裡,西屋的門緩緩向內打開,墨紅袖低著頭,縮著脖子,裝作膽怯無比地從裡麵走了出來。
“大伯……”
“啪!”
這一巴掌直接把墨紅袖摑到了地上,疼得她險些罵臟話。幸好提前找了角度,否則以她現在的身體,這一巴掌下去就不用自己從地上起來了。
“紅袖!”白雪雲從廚房衝出來,然而根本不敢反駁墨大,隻是默默地去扶墨紅袖。
“小畜生,誰給你的膽子對長輩不孝?”墨大指著墨紅袖恐嚇道,“這一巴掌算輕的,要是敢有下回,直接找個人牙子把你發賣了!”
“彆哭,我沒事。”墨紅袖緩了緩才有力氣從地上爬起來,還要去哄被嚇哭的紅玉跟紅豆。
“哈哈哈哈,讓你欺負我!”這時跟墨老頭告完了狀的墨鴻遠“噔噔噔”跑過來,學著方才墨大的語氣跟姿勢指著墨紅袖道,“再敢有下回,就找個人牙子把你發賣了。”
該開始表演了。
墨紅袖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醞釀片刻,再睜眼時兩行眼淚就順著發紅的眼眶淌了出來。她捂著又燙又麻又疼的左臉,先是狠瞪墨鴻遠一眼,隨即一把推開白雪雲,爬起來頭也不回地朝大門衝去。
“姐姐!”
“紅袖!”
“不許追。”墨老頭站在正屋門口嗬住白雪雲母女三人,“讓她走,我看她能去哪兒。誰敢去追,就彆再進這個家門了!”
墨紅袖身子虛,肚子裡又沒什麼東西,沒跑幾步就改成了慢走。逆著扛著農具回家的稀疏人流,踩著夕陽投射下來最後一縷光,又往前走了二三裡,最終在夜幕降臨時停在了一個三岔路口處。
這是墨二回家的必經之路。
路口東南角有一棵長勢茂盛的老槐樹,墨紅袖走到樹後坐下,忍著轆轆饑腸,扭頭望向東方。墨玉般的眼珠比夜還要黑,微微抬首,平靜地注視著躲在雲彩後的細小月牙。像一隻潛伏的幼狼,無比耐心地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夜晚的鄉野人跡寥寥,所以當一個醉酒的中年男人跌跌撞撞沿路行來時,異常的動靜隔著老遠便傳進了墨紅袖的耳朵裡。
她立刻翻身以半匍匐的姿勢趴在樹後,半張臉從斑駁粗壯的樹乾後緩緩露出,肌骨流暢,眉眼未動卻自帶張揚,鼻梁直挺,薄唇輕抿,明明稚氣未脫,此時卻顯出一股直觀而不容忽視的冶豔。
對麵的人影完整地映在她的眼中時,如同魚兒跳出水麵,在她的眼瞳中帶出一點名為喜悅的波瀾。
確認周遭沒有旁人,在墨二走到三岔路口即將向西轉時,墨紅袖從樹後走了出來:“爹。”
“誰喊我?”墨二轉了半圈才找到墨紅袖,站在原地晃了兩晃,終於認出眼前的人,“二……二丫頭?”
“你怎麼在……在這兒?”
借著稀薄的月光,墨紅袖仔細打量這個男人。他的身形隨墨吳氏,中等身量,皮膚黝黑,身材臃腫,本來還算端正的五官在肥肉的擠壓下變了形。強烈的口氣和身上的腥臭氣息稍稍靠近便令人作嘔。
他在原身的記憶裡一直都是模糊的,倒是在此刻,才第一次有了清晰的麵貌。
“祖母讓我過來找您。”
“找我?乾……乾什麼?”
“河裡突然來了許多魚,祖父帶著大伯和大哥哥三弟弟在河邊捕魚,祖母讓我帶您一起過去。”墨紅袖溫聲道,“大家都在捉,去晚了就沒了。”
“捕……捕魚?”墨二想了一會兒才明白捕魚是什麼意思,然後接話道,“在……在哪兒?帶我……過去。”
墨紅袖上前捏住他挽在手肘上方的衣袖,帶著他繼續向北行去:“爹,跟我來。”
喝醉了的人走不快,墨紅袖頗費了一番功夫才終於把人哄到了白裡日浣衣的那條河邊。
星光引路,她準確地找到了白日裡選好的地點。
“爹,到了。”
“哦。”墨二跟著她一起停下,左右看了看,大著舌頭問道,“魚……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