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蘭徹底瘋了。
她像一條被抽了筋的野狗,抱著陳秀英的腿,聲嘶力竭地嚎著。
她用儘力氣,一巴掌一巴掌地往自己臉上扇,那聲音又脆又響,很快就見了紅。
“娘!我們錯了!是我們豬油蒙了心!”
“我們不是人!我們是畜生!”
“我們再也不分家了,您打死我們,我們也不分了!”
被村長趙鐵柱一聲斷喝吼回了魂的陳建軍,看著媳婦這副豁出去的模樣,也瞬間清醒。
他知道,今天要是真被趕出去,他們一家就真的完了。
他連滾帶爬地挪到陳秀英腳邊,學著周蘭的樣子,對著堅硬的泥地,“咚咚咚”地磕起了響頭。
“娘!我錯了!我不孝!我是混賬東西!”
“您就當我是個屁,把我放了吧!我以後給您當牛做馬,再也不敢了!”
夫妻倆一個哭嚎,一個猛磕,雙重奏響徹了整個院子,把角落裡啄食的母雞都驚得撲棱著翅膀亂飛。
陳靈兒站在一旁,早就嚇得丟了魂,隻會張著嘴,跟著掉眼淚。
院子裡的村民們交頭接耳,看著這出鬨劇,神色各異。
陳秀英卻紋絲不動。
她不說話,陳建軍和周蘭就不敢停。
時間一點點流逝。
兩個人的嗓子都啞了,額頭也磕出了血,哭聲和磕頭聲漸漸變得有氣無力。
村長趙鐵柱看著陳建軍這不成器的樣子,又是生氣又是無奈,他清了清嗓子,想打個圓場。
“秀英嬸子,您看這……”
話沒說完,陳秀英終於動了。
她緩緩抬起手,止住了村長的話。
“鐵柱,你先彆說。”
她的聲音很平靜,帶著一種風暴過後的疲憊,讓周圍瞬間死寂。
“不是我要逼他們。”
“是他們自己,要死要活。”
陳秀英的目光,像兩把冰冷的錐子,從村長臉上,緩緩移到了陳建軍和周蘭的身上。
“想留下?”
她輕輕吐出三個字。
跪在地上的兩個人猛地抬起頭,眼裡瞬間迸發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狂喜。
有門!
陳秀英看著他們那點可憐的期盼,嘴角勾起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冰冷的弧度。
“也不是不行。”
“不過,醜話說在前頭。”
“你們鬨著分家,一口咬定我偏心,說明在你們心裡,早就沒我這個娘,更沒這個家了。”
她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釘子,狠狠敲進陳建軍夫妻的心裡。
“所以,從今天起,你們二房,吃穿用度,自己掙。”
陳建軍的瞳孔猛地一縮。
“家裡的糧,按工分來。你們的工分,早就被你們自己作沒了,自然沒你們的份。”
“想吃飯,可以。”
陳秀英的眼神掃過他們倆,像是在估量一件貨物的價值。
“拿錢來買。”
“或者,拿活兒來換。”
“家裡的豬圈要掃,夜香要倒,所有最臟、最累、最沒人乾的活,除了靈兒那一份,你們倆,全包了。”
這話一出,院子裡一片死寂,緊接著便是倒吸涼氣的聲音。
這哪裡是留下?
這分明是把親兒子親兒媳,當成家裡的長工奴才使喚!
周蘭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卻在對上陳秀英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陳秀英根本不給他們反悔的機會。
她看向村長趙鐵柱,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鐵柱,人心隔肚皮,空口無憑。”
“我怕他們今天答應得好好的,明天睡醒了,就全忘了。”
“麻煩你,還有各位鄉親,給我們做個見證。”
“咱們,立個字據!”
立字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