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望江郡,泰城。
距離主城三十多裡的一座百丈山。
雜草遍布,樹木成蔭,零碎的橘紅色陽光從密密麻麻的枝葉縫隙中灑下,微風吹過到處是‘沙沙’的聲音。
一隻長約三十公分、背殼綠得發亮、由一段段體節拚成的多足蟲豸,在草叢中緩緩地爬行。
其頭部生有兩顆慘白的眼珠,占據了腦袋的大部分區域。加上弧度驚人的口部,猶如在扮鬼臉一般。
看上去頗有幾分驚悚之感。
‘啪!’
隨著一隻草鞋從天而降。
蜈蚣狀生物的大半截身軀,化為了一攤紅綠相間的肉泥。
婁易麵無表情地收回腳,繼續專注於眼前這一人抱不過來的灰白色樹木,上麵那處隻齊到他膝蓋位置的缺口。
雙手握住斧柄,彎腰,側身,往缺口的位置熟練地用力一揮。
‘哢!’
樹木的缺口,頓時加深了一絲深度。
汗水早已浸濕了麻衣,雙手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腰部近乎僵硬地沒有知覺,眼皮耷拉下來似乎隨時都能睡著。
而婁易依然機械地重複著砍樹的動作,不敢有絲毫偷懶。
這是他今日砍伐的第三棵樹。
隻有將其完全砍下,才能獲得最低十文的保底收入。
一棵樹三文,三棵樹十文。
但砍不滿三棵,則一文錢都拿不到。
此乃小山的主人,賈員外定下的規矩。
此時已臨近黃昏,一旦太陽完全落下,夜間的山林常有猛獸出沒,沒人敢停留。
因此,婁易必須爭分奪秒!
繞著樹,斜砍,橫砍,不斷地沿兩個方向擴大缺口。
等到缺口積累到一定的程度時,婁易掃了掃四周,大聲吆喝道:“小心點,我要推了!”
周圍,肉眼能看到不少穿著簡陋的伐木者。
部分如婁易一般在努力砍樹搶時間,其他人則坐在木樁上休息,明顯已經完成了低保任務。
這些人中,大到頭發半白,小到麵部還有絨毛的,聽到婁易的提醒,一個個都停下了手中動作,目光聚焦在婁易這裡。
其實,經過先前的砍伐,以及缺口的定向擴大,婁易對樹倒下的方向已經了然於心,此時的提醒不過是防患於未然。
他用力一推。
大樹便朝著無人的一處位置,‘轟’的一聲倒下,壓垮了大片雜草。
‘呼……十文到手,終於可以休息了。’
婁易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木樁上,以手背擦了擦汗水,拿起地上的一隻乾癟灰色水囊,‘咕嚕咕嚕’灌了兩口。
‘嘶……我的腰。’婁易麵色難看,以手扶腰,心裡是一片茫然。
此時的他。
看上去十八九歲,個頭一米七,皮膚黝黑,身材瘦削,戴著草帽,穿著一身滿是補丁的麻衣。
來到此世界已經兩年半,當了近兩年的伐木工,婁易完全看不到前路在何方。
如今,他所在的國家名叫衛國。根據記憶,並不屬於史書上的任何一個朝代。
大衛開國不滿百年,當朝皇帝勵精圖治,輕徭薄稅,國勢強盛,蒸蒸日上。
但凡家裡有個一畝八分田,都能勉強混個溫飽。不會來這滿是毒蟲野獸、隨時會遭遇危險的山上砍樹。
隻可惜婁易不在此列。
他前身的父親,是十裡八村有名的秀才,為了上京趕考湊盤纏,將家中田地悉數賣掉,最後卻倒黴地溺水死在路上。
其母聽聞後病倒在床,也是一命嗚呼。
婁易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父母雙亡,無田無錢,是標準的破落戶一名。
就這個砍樹的苦差事,也還是靠著他父親生前的薄麵撈到的。
靠著出賣苦力,一天賺個十文錢,以及好友時不時地接濟,婁易才能渾渾噩噩地堅持到現在。
這個時代,產業規模低下,想出賣苦力都不容易。上一世所謂的就業難,和眼前的世道比起來簡直就是不值一提。
儘管渾身是汗。
婁易依然緊了緊身上的麻衣,以及頭上的草帽,生怕被突然降臨的毒蟲給襲擊了。
耳中傳來其他伐木者的聊天聲:
“落日山突然冒出來一群惡匪,已經連屠了好幾個村子,以後得繞著那裡走……”
“官兵怎麼還不去討伐,人屠和鐵手這兩不是挺威風的嗎……”
“六合村的土地廟可能有臟東西,有好幾個上香的瘋了……”
“二河村戚屠戶家的老三天賦異稟,聽說已經被城裡的武館留下,以後說不得能成為武者,前途無量啊!”
聽到這裡,婁易稍微提起了精神。
不光因為戚屠戶是自己如今的鄰居,‘武者’這兩個字更是牽動他的心神。
這個時代,想要出人頭地無非兩條路,文與武。
學文,婁易自問沒有那死去老爹的天賦。而且,衛國科舉錄取率堪比上一世的古代,難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