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道:“後學前來拜見君侯,一來是做信使,二來正是為做說客。”
何璠目光銳利,又有一絲疑惑,道:“秦玉?請問先生台甫,現居何職?”
“不敢,草字璧城,”秦玉躬身道:“現居中軍參軍之職。”
“中軍參軍?那是鄭國七品武職罷。以先生之才,何苦委身於此?”
“君侯謬讚,大鄭之才,在人儘其用,不在品級高低。”
何璠歎道:“鄭國處四戰之地,卻能如此強盛,正在於似先生這般大才層出不窮也。”說罷擺手請秦玉落座,他卻不坐中堂,轉身坐在西側首位上。兩名儒生依次坐在下首,兩名武士站在身後。
秦玉從懷中取出書信,向前兩步雙手呈與何璠,道:“後學為信使,帶來我家將軍書信一封。”
何璠接過,秦玉這才後退坐下。何璠緩緩拆開信封,取出信來,隻薄薄兩頁紙。展開來看,便見一筆端正鐘王小楷:
鄭國騎都尉、承宣郎陳封上啟楚國樂平侯何公君侯閣下:
君侯遠來,餘未迎迓,誠惶誠恐之至。暮春之初,與君侯會與淮南盛景之地,何其幸哉。
君侯常懷悲憫,待淮南百姓如子民,不以餘弱小而戮之。於此戰勝負難分之際,餘實感君侯大德。
餘嘗聞淮陰定臨淄之時,漢高欲遣之而弗能;寄奴據長安之日,晉安欲罪之而不逮,皆擁兵之故耳。今君侯久居鄭地,將士思歸之心日切,何如早歸故地,再整部曲,則天下不敢輕君侯也。若如此,實海內之幸哉。幸何如之。
陳封再拜
何璠看完,半晌無語,忽道:“先生請稍坐。”說罷竟起身,拿著那封信,出後堂去了。隨從四人也皆隨他出去,便連那年輕將領也隨後跟出後堂。秦玉愕然。
這次秦玉沒等太久,不到一刻時辰,那年輕將領便從後堂回來,向秦玉躬身道:“侯爺請先生後堂敘話。”
秦玉隻得隨他出後堂來到後院正房,兩名親兵卻被請到廂房歇息。秦玉進得房來,那年輕將領便在房外將房門緊閉了。屋內還是沒有人,秦玉隻得站在桌旁等候。屋內正中掛著中堂山水、中聯,堂上兩張太師椅,房中擺著八仙桌,木墩,秦玉卻無心留意,隻疑惑何璠打的什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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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片刻,東首內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何璠走了出來。他已換了一身袍服,身穿皂青色錦袍,頭戴束發紫金冠,將手一讓說道:“璧城先生請坐,何某怠慢了。”二人分賓主坐下,又有親兵送上茶來。親兵退下後,屋內再無旁人,何璠才開口笑道:“先生信使的差事已經了了,還有說客的差事未完,不知先生有何說辭?”
秦玉也是微微笑道:“此間事君侯想必已想清楚了,何用秦玉來說。”
何璠道:“不然,何某屯重兵於宿州,吾弟亦手握兩萬精兵虎視淮陰。陳崇恩起兵不過區區兩萬,此刻兵馬一萬餘耳。鄭國北疆戰事正酣,無餘力南顧。陳崇恩卻要吾退兵,此何故也?請先生教我。”
秦玉輕笑道:“君侯此明知故問也。君侯兵雖眾卻士氣不振,居此一隅之地,欲圖他方而有誌難展。何瑛將軍雖手握重兵卻路途遙遠,更兼有應州、安州所阻,欲與君侯會於鄭地難於登天。此路兵馬實不足慮。我大鄭朝堂雖無力南顧,卻也無後顧之憂。敢問君侯,閣下後方廟堂無憂乎?若楚軍再敗一陣,以此殘兵如何振楚國朝綱。閣下若敗,楚地尚有容身之地否?”
何璠沉吟不語,秦玉又道:“君侯治軍嚴明,秦玉已親眼所見。然縱如此,無地利、人和之勢,君侯欲勝我鄭軍也非易事,君侯以為然否?此其一也。君侯此次出兵雖難取利,卻也無大損傷,更令楚國朝野側目,皆言能與鄭一戰者,唯君侯耳。是時君侯屯重兵於淮安,天下敬畏,何止楚國朝堂耳,豈能以一紙諭旨而令君侯棄此根本之地。君侯以為然否?此其二也。”
何璠凝神屏氣,麵色肅然,秦玉目不斜視,款款而言:“君侯久滯鄭地,戰事膠著,若有一日君侯陷於戰事,不能輕易脫身,則後方誰能為君侯善保基業?以君侯之名聲、威望、權勢、韜略,無人可代也。君侯在,雖百萬大軍不敢覬覦淮安,君侯若不在,一紙詔書而無人敢抗。彼時君侯進退失據,玉不敢言也。豈不令天下有識之士扼腕歎息,豈不令楚國朝堂失一柱石。此其三也。”
“君侯,秦玉非為鄭國,實為君侯謀之,後學無狀,言語粗鄙,雖有冒犯君侯虎威,然若有一、二分可取之處,請君侯恕秦玉之罪。”
何璠臉色舒緩,撚須笑道:“先生所言其實不然。何某為楚臣,淮安為楚地,何某一心隻為大楚,此次出征亦是為楚國複取昔日失地,何某在陣前廝殺,又有何人圖謀後方?何某無後顧之憂,又豈懼陳崇恩無名之輩。先生之言實謬之極矣。哈哈哈。”說罷竟大笑起來。
秦玉拱手道:“秦玉受教了。後學年輕識淺,不知天下之事,妄自揣測,致有虛妄之言,望君侯原宥。”
何璠道:“無妨。璧城雖年少,識見實有過人之處,他日若有難遂之處,不妨至淮安,何某豈是吝惜爵祿之人。”
“君侯垂愛,秦玉愧不敢當。”
“璧城且寬坐,吾已吩咐下去,備辦酒宴。璧城可與我帳下文臣武將共謀一醉。何如?哈哈哈...”
“謝君侯。”
三日之後,旭日初升之時,何璠率部伍大張旗鼓地撤兵了。陳封率五百人站在遠處山巔之上,廣布旗幟,擊鼓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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