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適料想賊人既要火攻,便不能出兵進院,遂命兵士一同至後院取水,隻留二十幾個兵士死守住院門。哪知賊人竟放火燒門,眾人又潑水澆那院門,才勉強將火澆滅。
然取水畢竟路遠,金吾衛卻將整條巷子人家門窗桌椅儘皆拆散,投入院來。陳府家人隻抵擋不多時,院子中便已熊熊火起,院門也已燒塌,金吾衛兵士從院門闖入院子中來。
所幸這角門甚窄,敵兵不能進來許多,於適又覷準院門放箭,還能抵敵。但耳中傳來遠處叫喊廝殺之聲,於適知東院與正門也為賊人攻破,心中不免慌亂,出箭竟失了準頭。頃刻敵兵蜂擁而入,兩軍短兵相接。
於適心慌意亂,正沒計較處,忽見東側又殺來許多敵兵,心知是從正門攻入。於適本不擅領兵,隻擅廝殺,見敵兵眾多,反定下神來。心道隻一條性命,便舍在此處就是。此時敵兵眾多,又是近身相搏,弓箭已無用處,況且箭枝也所剩無幾,遂拋下弓箭,拔出腰刀來。
於適原本不識刀法,因久隨張羽,習得張羽刀法。馬上乃是陌刀,馬下卻是斬馬刀。但因斬馬刀長大,隨身作腰刀攜帶十分不便,於適便將手刀挎作腰刀。那手刀相較雁翎刀麵寬刃長,更近於斬馬刀。
正麵來敵麾下兵士正死命抵擋,卻不提防後方,於適見東側來敵大約有二十幾人,遂揮刀直殺入敵兵之中。手刀揮舞如風,直入人群,金吾衛兵士立時大亂。金吾衛兵士平日裡不過欺壓良善,抓捕犯禁者而已,戰陣廝殺遠不及禁軍諸衛。但金吾衛卻又素來以裝備精良著稱,其鎧甲堅韌也遠非禁軍諸衛能比。因此於適雖刀法精熟,武藝超群,敵兵全不能當,卻也難以傷及金吾衛兵士。
虧得金吾衛一眾兵將戰陣不整,見了這等刀法,竟不敢接戰,隻四處躲避,二十幾個兵士竟被於適一人逼得散亂不堪。戰了一時,也有三五個兵士或死或傷在於適刀下,但於適那刀刃卻早卷成了一團,砍殺再無用處。
匆忙間不及換刀,卻眼見進院的賊子越來越多,麾下兵士也已被團團圍住,於適料想不能得幸。又想東院與大門處隻怕也是如此,縱然陳封貴為太尉,恐也不能得免。抱了必死之心,反沒了畏懼,愈加將那不堪用的手刀舞作一團,將敵兵逼退。突地腳邊踢到一物,似是腰刀,急俯身拾起,果是一個受傷的金吾衛兵士遺下的雁翎刀。
於適心氣大振,雁翎刀揮出,又傷了兩個金吾衛兵士。一眾敵兵見了,更不敢近前交戰。小小院子中擠擠擦擦,亂作一團,卻隻在鎧甲淩亂、滿身血汙的於適身旁空出一片空地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隻覺已是滄海桑田,突聽院外馬蹄聲急如暴雨,又有慘呼哀嚎之聲,更有許多原本守在院外的金吾衛兵士擠進院子。院子中人擠在一處,連揮刀也是不能。隨即大隊禁軍兵士明火執仗衝入院子,見了金吾衛服色鎧甲便砍倒在地。其餘金吾衛兵士見了,再不敢抵抗,皆拋下兵器,跪地乞降。
於適久在左驍衛,豈能不識左驍衛鎧甲服色?來的正是左驍衛房營騎兵。
亂象頃刻平定,院子中跪倒一片金吾衛兵士,站立的除左驍衛兵馬外,便隻剩熊飛軍近衛親軍。於適一眼望去,麾下五十個兵士,隻剩不足十人。
於適命兵士們在此歇息,與房營將領招呼一聲,便獨自一人去往中院。中院也如西院一般,大門洞開,站滿左驍衛將士。於適才進院門,便見陳封率著一眾人從東院走了進來。東院也已平定,陳封無事。
見陳封進院,一眾將士齊聲呼道:“陳太尉萬安。”
火光之下,隻見陳封麵色如常,隻麵有焦黑,戰袍火燎,卻是毫發無傷。陳封在院中站定,正見樂晟率人踏入中門。
樂晟不顧鎧甲繁重,跪地施禮道:“末將樂晟拜見陳叔父。叔父可無恙麼?”忙亂之下,竟忘記該用官稱。
陳封知他關心則亂,豈會怪罪?上前一步扶起樂晟道:“載厚請起,我無事。可擒住了洪慶那廝。”
樂晟道:“秦都司命小侄率房營五百兵馬來,小侄早將這巷子團團圍了,豈能走了洪慶?小侄進來得晚,便是去尋那廝。那廝躲在一戶人家之中,已被小侄擒下了,叔父放心。”
陳封道:“虧得載厚來得及時,否則我這全家老小隻怕皆要落入這廝手中。”
樂晟道:“是秦都司命小侄飛速趕來,這才趕上。洪慶這廝匆忙間在城內各處兵鋪糾集四百餘金吾衛兵將,齊來攻打叔父府邸。叔父以百餘人抵擋,竟能擋住一個時辰有餘,著實不易。”
陳封道:“這也全賴璧城愛將於三郎。”又道:“載厚,後宅之中恐仍有洪慶餘孽,勞賢侄率些兵馬進入後宅,為我剿滅這些賊子,務求斬草除根。”
樂晟遲疑道:“叔父...太尉,率兵入後宅,隻恐...隻恐驚擾太尉內眷...”
陳封一哂道:“你這兵馬可還是左驍衛兵馬?若是左驍衛兵馬便不妨事。你也不必約束部伍,倘若有左驍衛兵將驚擾內眷,那是陳某德薄,昔日之恩德未布於眾兄弟。非載厚之過,皆是陳某之過也。”
忽聽一眾左驍衛兵士轟然道:“陳製司放心,屬下不敢驚擾陳製司家眷。”雖人數不多,卻是聲勢極盛。原來今日到此的房營兵馬之中仍有二十餘人乃是昔年陳封麾下舊屬。
樂晟肅然,拱手作禮道:“太尉恩德廣沛,末將領教。末將領太尉之命。”說罷點齊一百五十兵士,分三路進入陳封府邸。
陳封回頭看去,見衛綰已到了身後,於適亦在身側不遠處,便將他二人喚至身旁,道:“整肅兵馬,在門前列隊,將洪慶與金吾衛降兵暫且看押起來。”二人領命去了。
忽見大門處呼喇喇擁進十餘人,陳封覷眼細看,才見當先一個是程備。原來程備也在家中等候,左驍衛大軍入城,秦玉便命人去接程備,到陳封府上會合。
二人相見,也不及細敘,陳封喚家人打水洗了臉,又換了戰袍。鎧甲卻是不及換了。又命人服侍衛綰與於適擦洗已畢,才來至大門外。隻見門外巷子中已是清理了,左驍衛兵馬列長陣在後,都宣撫使司親軍與熊飛軍親軍總共隻剩下十八人,皆列隊在前,恭請陳封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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