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潭子的水麵泛起波光,陣陣折射過來。
蘇曉芸下意識舔了舔乾裂唇角,“總算到了。”
連帶著周圍吹過的風都染了幾分甘冽氣息,氣管也不那麼乾了。
一行婦女隊伍肩上扛著扁擔,來回晃蕩的木桶掛在半指粗的鐵鉤上。
吳桂芬罵罵咧咧地說道:“可得好好喝個飽,這一路光是沙子都吃了半斤!”
她才不管彆的,扔了桶,趴在潭邊就用手舀水喝。
喝得直斯哈,“這水真甜嘞!”
“來來來,趕緊把水打了,你們幾個彆閒著。”
旁邊裹著灰布頭巾的嬸子眉頭一豎,“你還指揮上了?俺們乾活,你乾啥去!”
吳桂芬伸著脖子昂著頭,理直氣壯道:“我這老腰酸得厲害,腳上骨刺病又犯了,不成不成,俺得去那邊歇歇。”
“這不是還有蘇曉芸麼,她可是被大隊長親自點名過來打水的。”
“年輕人不乾活,還指著我這把老骨頭不成!”
唾沫星子橫飛,帶著一股子韭菜味。
這吳桂芬臉上都掛刻薄相,薄嘴唇蠟黃眼,尖鼻都快垂到人中。
蘇曉芸似笑非笑,“你隨意,到時候沒工分彆叫喚。”
說完就拎著桶到了潭邊。
轉過身的蘇曉芸,並沒看見吳桂芬臉上一閃而過的精明算計。
打不到水算啥?反正自己家的水夠吃!
臨到村口時,她再把蘇曉芸的搶過來不得了?
工分賺了,水也有了,兩不虧!
越是這麼想,吳桂芬就越痛快,轉頭扭著腰就到樹蔭底下歇涼去了。
其他幾個婦女對視一眼,沒再理會吳桂芬,而是各自忙著打水。
多跑兩趟,家裡就能多兩口糧食下鍋。
蘇曉芸沒急著上前,而是著重觀察著壯子媳婦兒。
她沉默寡言,可乾活卻利索,是個好把式。
隻見女人挽起袖口和褲腳就邁進岸邊淺水,手裡的木桶左右蕩進潭裡,瞬間盛滿。
前後不過是眨眼功夫。
蘇曉芸眼中劃過絲詫異,這女人看著瘦弱,沒想到膀子這麼有勁。
一桶水起碼有個二三十斤,就這麼拎起來了?
隨後她也學著女人的模樣,拎著木桶往水麵砸,結果濺起的水花足有幾丈高。
水沒打到,卻還被水珠子濺了一臉。
旁邊幾個嬸子笑得肚子都疼了。
“我說蘇知青,你還真不是乾活的料,哪有這麼打水的?”
“去去去,彆把我這邊的水攪混了,真晦氣!”
“就是,怪不得人家看不上你,粗手笨腳的還是個攪屎棍,走開,彆耽誤俺們的活計!”
這幾個嬸子尖嘴薄舌,說出來的話直帶刺。
蘇曉芸隨手抹了一把,沒在意,繼續!
這時候爭論是最沒用的,她要做的,是打到水。
結果卻怎麼也得不到竅門,水桶拎在手裡,好像總打滑似的。
驀地,一道十分啞的嗓音響在耳畔。
“彆握得太緊,順著水的力道往下沉桶邊,拎起來的時候先往側撈。”
“不然水都灑出去了,桶裡還留什麼。”
嗓音乾囊發啞,還帶著些長久沒和人交流過的僵硬。
蘇曉芸一愣,是她。
很少在女人嗓子裡聽見這麼粗的聲調。
“謝謝啊,我再試試。”
蘇曉芸道了聲謝,隨後慢慢的琢磨。
順著她的提醒,又試了幾次。
還真彆說,穩穩當當地提到岸邊時,兩個木桶裡水還是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