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想到阿德爾這麼沉得住氣。
借用足球賽順利扭轉局麵後,居然連著五天沒有去找他。換作他,他第一天就會趾高氣揚地過去炫耀一番,然後好好欣賞對方臉上的表情。
阿德爾的冷靜處理在他看來,是比其上門做出自己會做的事情還要大的侮辱。
他忍不了。
於是,監獄為他安排了一輛輪椅。
坐輪椅的感覺很特彆,被人推著,看著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萊克特心情複雜。他才體會到基汀那個殘廢每天是怎麼生活的,才體會到心裡難受是種什麼感覺。
當推他的獄警替他敲響監獄長辦公室大門時,他忍不住宣泄出一點自己的怒氣:“不用請示,直接開門把我推進去。”
“呃……”獄警被叫來乾這差事的時候就知道肯定沒好事,他既不願意招惹阿德爾,也不願意觸萊克特的眉頭。
萬幸的是,在他猶豫的時候,辦公室裡傳來了阿德爾“請進”的聲音。
他連忙推門把萊克特推了進去,隨後快步離開辦公室,候在門口等著萊克特隨時呼喚他。
“怎麼傷得這麼重?”阿德爾占據了主動,本就波瀾不驚的他更加慢條斯理起來,給自己倒咖啡的時候,隻是隨意瞥了一眼萊克特。
感受到阿德爾的輕蔑,萊克特用手推動輪子,緩緩靠近坐在沙發上休息的阿德爾:“要不是你我能傷這麼重?你到底想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這次阿德爾連頭也不抬,用勺子攪拌著咖啡。
“你幫助犯人的事情。”
“都二十五號了,你怎麼還在追究和平節的事?”阿德爾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完全沒有為萊克特倒一杯,儘主人之誼的意思,“我不過是作為一名裁判,希望比賽公正一些。誰能想得到,天天吃最好夥食,拿著警棍的犯人居然會被一群沒吃飯,赤手空拳的犯人追著打。”
萊克特呼吸的頻率加快:“你這麼做無非就是想讓我難堪!犯人贏了,約定好的寄信的事情不做不行,做了也不行!”
“是嗎?”阿德爾挑挑眉,佯裝驚訝,“你當時誇下海口的時候,我以為你能做得到。就算你做不到,繼續找你的父親不就好了。”
“現在還沒有必要麻煩我的父親。”萊克特知道叫自己父親這事兒也做不成,不過為了在阿德爾麵前不那麼被動,他還是硬撐著暗示自己的父親有能力擺平局麵。
阿德爾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萊克特:“但凡你父親能幫得了你,你都不會耐不住性子找到我,在我的辦公室裡無能狂怒。”
“那又怎樣?!”萊克特的遮羞布被扯掉,隻能通過拔高聲音來壓製阿德爾。
“沒怎麼樣,我也不想怎麼樣。”阿德爾的聲音依舊不高不低不緊不慢,沒被瘋狂的萊克特影響分毫,“之前沒發生這些事情的時候,我可以對你當副監獄長,把這裡搞得雞犬不寧的種種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現在你都想把我趕出這裡了,我沒有必要對你手下留情,你早點遞交辭職申請的話,麵子上還能過得去。”
“所以,你擺明了是要把我趕出戴曼斯監獄了?”
阿德爾豎起食指,著重強調:“是你想把我趕出戴曼斯監獄。”
“連當副監獄長的機會都沒——”
“沒有。”阿德爾回答得非常果斷。
萊克特怒極反笑:“你不就是覺得,我要是不能履行約定,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和克裡斯合作了嗎?你有沒有想過,我要是在下個月十二號之前把黃金的下落問出來會怎麼樣?”
“就像這個月的十二號一樣嗎?”阿德爾平靜地喝著咖啡。
“當然,事實證明這完全是有可能的。”萊克特道,“我要是在十二號之前問出黃金的線索,我就不會在乎克裡斯對我信不信任了。所以,我現在不想撕破臉,這對我好,對你也有好處。”
“你的意思是,不管結果如何,我們和好如初,我繼續做我的監獄長,你繼續做你的副監獄長?”阿德爾給萊克特倒了一杯咖啡,推到靠萊克特那邊的桌沿,“喝。”
萊克特認為阿德爾的此舉是傾向於合作的良好信號,探著身子端起咖啡一飲而儘:“沒錯。我之前想當監獄長,其實沒考慮那麼多,就是單純覺得沒人管我會更好。現在想想,有人管著也不錯,,起碼我也不能肆意妄為,不會給我父親添亂子。”
“能認識到這點,對你而言是很可貴的。”阿德爾中肯地評價道。
“那你……”萊克特沒從阿德爾的語氣裡聽出什麼,不過他覺得自己卑躬屈膝到這個地步,阿德爾就算不看他,也得看在他父母的麵子上既往不咎。
“不了吧,你說呢?”阿德爾道,“你下個月十二號之前要是問出了黃金下落,是不可能心甘情願繼續做副監獄長的。”
“什、為什麼?”
阿德爾盯著不解的萊克特,淡漠的麵孔上湧現出戲謔的笑容:“你覺得所有人都該相信你是嗎?且不論其他的,單說你足球賽不履行承諾,和克裡斯合作也不在乎他對你是否信任,你有表露出任何值得被相信的優點嗎?”
“我——”萊克特語塞。
“你為什麼能振振有詞地在我麵前把一個毫無信用可言的人詮釋得淋漓儘致,又理所當然地要求我信任你和你合作?”萊克特的愚蠢行為太過可笑,阿德爾忍不住指了出來。
反應過來自己被阿德爾從頭到尾嘲弄了一遍後,萊克特將咖啡杯摔在了桌子上。
碎裂的咖啡杯碎片四濺,一片順著阿德爾的臉頰掠過,在他的臉上劃出了一條血痕。
他掏出手巾輕輕擦拭鮮血,目光冰冷起來,漸漸升起殺意。那股令人膽寒,隻有雙手沾染過不計其數的生命才會擁有的威嚴朝萊克特壓去。
萊克特頓時說不出話,身子像觸電了一樣。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