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五日、上午
來澤因、北區監獄、會客室
維拉克也沒想到這麼快就與塞爾特再次見麵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昨天塞爾特說過,如果他們在清剿行動隊的工作中沒有什麼顯著進展,那麼是不會和他見麵的。
再度見麵就意味著——行動隊出事了。
“有猜到什麼嗎?”塞爾特目視維拉克坐在了自己的對麵。
和他一起等候在會客室裡的報社總編拜倫,客客氣氣地為維拉克倒了杯清水,隨後自顧自坐在最邊上,攥著鋼筆,捧著個筆記本,似乎是要記錄維拉克、塞爾特接下來的交談。
“他們救我,被你抓了。”維拉克瞥了一眼這幾天沒少在他眼前晃悠的拜倫,麵無表情地分析道。
他們在被捕前就通知過其他同誌,注意保護好自己。
所以正常情況下,分散開來的行動隊同誌就算被抓,也不會抓出多少人。
數量能大到塞爾特專門過來一趟,則代表著行動隊有相當多的人聚集在了一起。
聚集在一起的目的隻可能是策劃、執行任務。
而烈士陵園已經被燒毀,目前留給他們可以做的也就隻有營救維拉克等人了。
“聰明。”塞爾特點了點頭,“對,今天淩晨的時候,有幾十名你們行動隊的同誌想抓政府的重要人員,以此要挾政府做交易,把你們換回去。”
“然後呢?”
“然後就都被我們抓起來了。他們太低估了我這段時間的防範力度,我故意外鬆內緊,就是為了引誘你們行動隊的人出現。”塞爾特又贏下一城,心情很不錯。
“他們被關在哪裡?”維拉克問。
“反正不在這所監獄。相關的話題你以後也不用問了,被關在哪,都不可能準許你去見他們的。”塞爾特接著道,“另外,你們國際平等聯盟建立起的費鐵爾防線那邊,淩晨也出了事。”
維拉克眼睛眯起,心臟隱隱有被揪緊的感覺。
費鐵爾防線關乎著國際平等聯盟總站的安危,一旦它出事,那麼政府軍三天之內就可以抵達來利斯特市。
“你們平等軍的人趁著晚上想襲擊我們的軍需庫、物資庫,來分散我們的重心,延緩我們的攻勢,借此打開局麵。可惜,失敗了,你們負責襲擊的同誌們死傷慘重,聽說沒幾個活著回去的。”塞爾特和負責在前線作戰的同僚們不太對付,不過對瓦解國際平等聯盟的反擊還是很樂於看見的。
“你這麼說,我就要這麼信嗎?”僅憑對方的話,維拉克不敢胡亂判斷外麵的局勢。
“你是看清這背後意味著什麼,所以不敢承認吧?”塞爾特笑道,“費鐵爾防線你們守了一個月,這一個月裡從未主動出擊過,現在敦曼人來支援了,每天數以萬計的炮彈轟向你們,你們是因為實在撐不住,才選擇冒險試著偷襲我們扭轉戰局。現在偷襲也失敗了,結局一目了然。”
“……”維拉克說不出話。
他的確擔憂國際平等聯盟的整體形勢,以及費鐵爾防線的情況。
拜倫坐在一邊飛快地在筆記本上記錄著什麼,還不時抬頭觀察一眼維拉克。
“對了,這趟過來,我其實還有個問題想和你聊聊。”塞爾特在恰當的時候轉移了話題,“現在外麵有流傳一點對你們國際平等聯盟不太好的話,說你們不是真正為人民而鬥爭,你們隻是披著羊皮的狼,在散播一種恐怖,還有可能和普魯曼那幫劊子手有聯係……我回顧了一下你們平等會、國際平等聯盟成立的這三年來都做了些什麼,覺得他們說的還挺有道理的。”
維拉克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我們做了什麼?”
“在平等會期間,你們搞破壞,扇動民眾們鬨事,還把無數人多年來的心血,萬國博覽會弄得雞飛狗跳功虧一簣。”塞爾特說道,“再後來,刺殺、威逼利誘政府人員倒向你們。重組成國際平等聯盟,占領來澤因後,又大肆抓人、沒收財產、關押判刑,對製度進行顛覆,讓來澤因,乃至布列西的經濟都發生了倒退……”
“你覺得這不是在革命,讓世界變得更好。”維拉克冷聲道。
“起碼外麵流傳著你不喜歡聽的話,說你們是恐慌的製造者,說你們隻是虛偽地扛著大旗,隻會動嘴皮子,你們是徹頭徹尾的空想派。把布列西弄得滿目瘡痍,就等著普魯曼的侵略者過來橫掃了。”塞爾特似笑非笑。
一陣沉默。
塞爾特、拜倫眼裡都含著期待,等待臉色不太好看的維拉克針對這樣的言論進行答複。
“……所謂在外麵流傳的話,是拜倫先生編出來的吧。”維拉克看向拜倫。
拜倫保持微笑:“沒有,怎麼可能?”
“不過我也相信,外麵多少會存在這樣的聲音,對國際平等聯盟有所質疑,還會有人覺得我們付出的犧牲,我們嘗試的東西很可笑,狗屁不是,猜測我們付出這麼多是不是另有圖謀。”維拉克沒有和拜倫深究言論源頭的意思,“同時我還知道,你們在等著我的答複,隻要出現疏漏,就將之放大、曲解,就算我什麼都沒說,你們也可以按照老辦法,用我的口吻擬出一份假的回答,最後刊登在報紙上,形成對國際平等聯盟,對革命事業的衝擊。”
“那麼,你的答複是什麼?”塞爾特問道。
“放在以前,我會不屑於回答,我認為實際行動是最好的證明。輿論戰過後我意識到,輿論陣地極其重要。我們退一步,你們就會進一步,我們放棄了,你們就會全麵占領。因此必須要旗幟鮮明地表達、捍衛自己的觀點、立場,解釋清楚所有的質疑,不給汙蔑構陷滋生的土壤。”維拉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不過,放在這裡一切又不同了。我現在被你們控製著,被你們視為工具,不論我回答不回答,結果都是一樣的。”
“你拒絕回答?”拜倫遲遲未能記錄有價值的東西,焦急地道。
“時間會證明一切,我們終將勝利。就這些,走了。”維拉克不再理會塞爾特、拜倫,自行離開。
拜倫在筆記本上寫了幾行字,又煩躁地撕掉:“塞爾特將軍,您太縱容他了。他現在可是階下囚,敢這麼不把我們放在眼裡,把監獄當成自己家,就該用些手段讓他認清現狀!”
“他非常清楚現狀,而且監獄的那些手段對他沒用。”塞爾特反倒很氣定神閒,“怎麼?你什麼都沒記錄下來?”
“呃……記錄了一些。”拜倫連忙把筆記本呈給塞爾特。
“去做吧。”塞爾特沒有翻閱筆記本,“這是你最後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