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著雞蛋,手心直冒汗,生怕被人發現。
躲回房間後,才敢用小鍋加水煮熟,藏在被窩裡一點一點地吃掉。
除了頭兩天在家歇了歇,勉強躺了兩天。
其餘時間,她還得自己下炕做飯,洗衣掃地,忙這忙那。
張春花嘴上說著“你好好休息”。
可活兒照樣堆在她身上,連口水都不給她燒,逼得她不得不起床乾活。
再看林建國這個害她受罪的丈夫,從頭到尾就像個沒事人一樣。
照舊整天躺在炕上,吃吃喝喝,打牌看戲,啥也不管。
他明明知道周秀芹是因他而受傷。
是因他那天晚上衝動打架才落下的病根,可他連看都不願多看她一眼。
看著周秀芹躺在那兒,臉色發青、額頭冒冷汗。
他連一句問候都沒有,更彆提端茶倒水、扶她吃藥了。
他隻是翻了個身,嘟囔一句:“你不是在養病嗎?彆總想著乾這乾那。”
周秀芹躺在床上,睜眼看著屋裡那口掉漆的櫃子。
木板斑駁,漆皮大片剝落,露出底下灰黃的木頭。
她低頭瞅見炕沿邊裂開的泥灰,正一粒一粒地往下掉。
她盯著那灰,一動不動,眼淚卻悄悄從眼角滑落。
心裡一陣陣發酸,不隻是為這破敗的屋子,更是為自己這看不到頭的苦日子。
腦子裡一下就閃回了上輩子的事。
那時候她跟著陸黎辰去了北大荒。
她裹著單薄的棉襖,站在荒涼的田埂上。
望著無邊無際的黑土地,心裡一片荒蕪。
那一年,她才二十出頭,卻已經跟著丈夫跋涉千裡,來到這冰天雪地的邊陲之地。
生活艱苦得超出想象,住的是土坯房,睡的是火炕。
冬天夜裡冷得睡不著,夏天又潮得讓人渾身發癢。
可最讓她難以忍受的,不是環境。
而是那種日複一日、看不到儘頭的枯燥。
其實剛成親那會兒,她是真想好好過日子的。
新婚時,兩人住在鋼廠分配的一間小平房裡。
雖然屋子不大,隻有十幾平米,但被她收拾得乾淨整潔。
她每天早早起床,為陸黎辰準備好早飯,煮一碗熱騰騰的粥,再煎兩個雞蛋。
她希望用這樣的方式,一點一點溫暖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
隻要兩個人齊心協力,日子總會越過越好。
她一直覺得女人嫁了誰,就得跟誰過一輩子。
再說陸黎辰好歹是個鋼廠的領導。
雖然不大,但也算有頭有臉。
在那個年代,能在鋼鐵廠當個車間副主任,已經是令人羨慕的職務了。
他穿著深藍色的工作服,胸前彆著廠裡的工作牌。
走在街上時,總會有人主動打招呼。
周秀芹曾為此感到驕傲。
她以為,嫁給這樣一個體麵人,至少能過上安穩體麵的生活。
她沒想過要大富大貴,隻希望能有基本的溫飽,能穿得體麵些,能偶爾吃頓肉。
他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也不會噓寒問暖。
可她發燒的時候,總會守在床邊,端水拿藥。
那一夜,她高燒到三十九度多,渾身發燙,意識模糊。
陸黎辰下班回來,摸了摸她的額頭,二話不說就騎上自行車。
回來時,他的衣服全濕透了,頭發貼在額頭上,臉上卻沒有任何抱怨。
他坐在床邊,一勺一勺地喂她喝水,整晚都沒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