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和她白頭到老,平平淡淡,一輩子。
夜深了。
窗外的蟲鳴漸歇,樓道裡的聲控燈早已熄滅。
整棟家屬樓陷入沉睡。
隻有他們這間屋子還亮著一盞昏黃的燈。
夜風從半開的窗戶鑽進來,帶著初秋的涼意。
時間仿佛慢了下來,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周文琪洗完澡,抹了層雪花膏,換上蕾絲睡衣,靠著床頭翻書。
熱水衝走了疲憊,臉上那層薄薄的雪花膏散發著淡淡的茉莉香。
她翻著手裡的《知音》雜誌,目光卻時不時飄向門口,心裡始終放不下廠裡的事。
廠裡最近的事太多,她心裡替陸黎辰捏著把汗。
新設備采購案懸而未決,工會又在鬨補貼。
再加上廠子效益下滑,上級頻頻施壓。
陸黎辰作為廠長,肩上的擔子一天比一天重。
她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她想幫他,卻又插不上手。
那個突然空降的副廠長秦強……
她越看越覺得眼熟。
那張臉,那副故作沉穩的做派,還有說話時總愛抬手扶眼鏡的小動作,都像極了一個人。
直到昨晚,她無意間翻到一本舊報紙,上麵刊登著一則三年前的新聞。
“市機械廠副廠長秦某因貪汙受賄被捕”。
照片上那張臉,赫然就是現在的秦強。
猛地一愣。
前世電視裡那個因貪汙被抓的,不就是他嗎?
她差點驚得把書摔在地上。
沒錯,就是他!
在她上一世的記憶裡,這個人曾出現在本地新聞裡,被五花大綁押上警車,滿臉狼狽。
記者稱他為“秦大官人”,諷刺他表麵清廉、實則巨貪。
當時她隻是匆匆一瞥,沒太在意。
可現在,這個人竟堂而皇之地調到了陸黎辰的廠裡,還一來就坐上了副廠長的位置。
重活一世,她和周秀芹換了親,人生拐了彎。
可身邊的人,卻還是繞進了原來的圈套。
命運真是諷刺。
她以為改變婚姻就能改寫一切。
可現實卻像一張無形的網,把舊日的人與事重新編織在一起。
秦強出現了,林建國出現了。
就連那些她以為早已遠離的危機,也都悄然逼近。
她忽然明白,重生不是萬能的鑰匙。
真正的挑戰,是看她能否在熟悉的陷阱前及時刹車。
陸黎辰也洗完澡,正用毛巾擦頭發,濕漉漉的碎發貼在額前。
他隻穿了件白色背心,肩膀寬闊,手臂上還留著年輕時乾活留下的淺疤。
水珠順著他結實的脖頸滑落,打濕了衣領。
他坐在床邊,低頭用力揉搓著頭發,水珠濺到地板上。
房間裡彌漫著淡淡的沐浴露清香。
混合著她剛擦的雪花膏味道,竟讓他有些恍惚。
他看著她,眉頭輕輕皺著。
她今天又走神了。
吃飯時夾菜夾到一半就停住,問他話也答得心不在焉。
她到底在想什麼?
自從上次去深城回來,她就像變了一個人。
他總覺得,有什麼事被她藏在心底,不願讓他知道。
他知道她聰明,心思重,但正因如此,他才更擔心——她藏得越深,傷得可能就越重。
上次在深城,她看林建國那眼神……
又怨又痛,像剜了心。
陸黎辰當時就站在她身邊,清楚地感受到了她指尖的顫抖。
周秀芹說的話,他不是沒懷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