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放下手中的筷子,發出“當啷”一聲輕響。
隨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接著,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胳膊高高舉起。
脊椎一節節作響,整個人都鬆快了下來。
他轉過頭,衝著她咧嘴一笑,眼角還帶著幾分剛吃飽的滿足與柔和。
“媳婦兒,真香。我吃飽了,你快去歇歇吧。”
躺了這麼久,身體像是被關在暗室裡太久的鐵器。
渾身骨頭都像生了鏽,稍微一動就咯吱作響。
可就在這一刻,胃裡暖了,心裡踏實了,四肢百骸也漸漸有了知覺。
他覺得自己,終於活過來了。
他現在最想做的,是痛痛快快地洗個熱水澡,把身上這股長時間臥床積攢下來的酸臭味徹底衝掉,換上一身乾淨清爽的衣服。
然後回到廠裡,哪怕隻是站在鍋爐前看一看,乾點力所能及的活兒也好。
可念頭一起,他又不由得皺起眉頭。
醫院這條件,彆說淋浴間了。
連熱水供應都不穩定,有時候放半天水管裡流出來的還是冰涼的。
陸黎辰沒有再繼續躺著。
而是撐著床沿,緩緩地坐了起來。
他活動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腳,慢慢站起身,在病房裡走了幾步。
雖然腳步還有些虛浮,但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離廠這麼久,他的心一直懸著,總惦記著那邊的情況。
鍋爐是不是還在燒?
火勢穩不穩?
工人們三餐有沒有按時吃上熱飯?
還有那些年輕工人,會不會趁他不在偷懶耍滑?
一個個念頭在腦海裡翻騰,越想越坐不住。
恨不得立馬穿上衣服,走回廠區去看一眼。
下午的時候,周文琪一個人坐在病床旁的小桌前,低著頭,認真埋頭處理著手裡的文件。
筆尖沙沙作響,她神情專注。
可眼神深處卻藏著無法掩飾的疲憊與沉重。
廠裡出事的事,她一個字都沒敢提。
這樣的消息,她根本不敢說出口。
她怕自己一李嘴,陸黎辰就會直接跌下來,崩潰在地。
他才剛醒,身子還虛弱得很。
意識也隻是剛剛恢複清晰,哪兒經得起這麼沉重的打擊?
可人有時候就是這樣,越是想躲著不說。
事情就越會主動找上門來,避都避不開。
午後,陽光斜斜地照進走廊,病房的門突然被人猛地推開。
“哐當”一聲撞在牆上。
緊接著,趙師傅領著幾個工人紅著眼衝了進來。
“陸廠長!”
“廠長,你可算醒了!我們天天盼著,今天總算見到你睜眼了!”
大夥兒一窩蜂地圍到床前,七嘴八舌地說著,眼眶全都泛著紅,聲音止不住地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