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琪懂了。
清算早已經開始,暗流湧動,表麵平靜,實則步步驚心。
不少人家趁著夜色悄然離境,行李不帶,隻拎著金銀細軟,趕在風暴徹底掀開前逃離。
她沉吟幾秒,指尖輕輕撫過衣角,目光沉靜地望著窗外的灰藍天色,輕聲說:“北城,怕也躲不掉。這場風暴不會隻停在滬市。風吹到哪兒,誰也說不準。
老人眼神一凝,原本平靜的麵容瞬間緊繃。
他猛地轉過頭來,直視著她,眼中閃過一絲震驚。
“不過秦家有您在,上麵總要給幾分麵子,不會輕易動的。您這些年立下的功勞,不是白寫的。哪怕現在時局變了,老一輩的情分,總還剩點餘溫。”
老人沉默了兩秒。
忽然,他笑了。
裡麵有驚訝,因為他沒想到一個年輕女孩能看透如此深的局勢。
“文琪丫頭,”他緩緩開口,“你真是周老頭的親孫女,心眼亮,話不多,句句打在點子上。這份見識,不是誰都能有的。”
他頓了頓,目光重新落在牆上的勳章上。
“對,事兒我早聽說了,下的人已經開始動作。我也在暗地裡鋪路了。老戰友還有幾個在關鍵位置,能托關係,能遞話,能擋一擋。”
秦老爺子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幾乎帶著幾分沙啞。
“靠著這點老勳章,我能護秦家一時,可護不了一世。上麵要查,總有理由;風頭一過,舊賬也能翻出來。終究得他們自己站得住,骨頭硬,心正,才算真本事。”
周文琪點點頭,動作輕緩。
這話她懂。
秦老爺子自嘲地笑了笑,眼角的皺紋微微抽動。
“唉,年紀大了,話就多了,囉囉嗦嗦的,跟你絮叨這些乾啥。”
他擺了擺手,像是要把那些陳年往事揮開,卻又忍不住繼續道:“前陣子聽說那點破事,街坊傳得沸沸揚揚的。一聽你名字,又說是從滬市來的,我心裡就嘀咕上了,尋思著會不會真是你。這事兒可馬虎不得,趕緊張羅人把你叫來問問清楚。”
“文琪丫頭,你那香皂,往後就放我兒子秦顧廷管的國營百貨店賣吧。”
他語氣忽然認真起來。
“他們櫃台最近正空著一塊地方,正好給你留著。”
周文琪心裡一暖。
這不是普通的幫忙,是真正替她托了個底。
在這樣人心難測的年代,一個安穩的銷路,比什麼都珍貴。
她沒推辭,也沒矯情地婉拒,而是笑得甜甜的,眉眼彎彎。
“那可太謝謝秦爺爺了。您這份情,我記心裡了。”
“我們正愁沒地方擺攤呢。”
她輕輕歎了口氣,。
之前想試著在集市上賣一陣子,可風言風語太多,有人盯上我們的貨,也有人惡意搗亂……實在不敢放手乾。”
老爺子臉上那股嚴肅勁兒,一下散了,眉頭舒展開來。
“越看你,越像你媽。”
他喃喃道,。
年輕時候,她嘴甜得能哄得一群老戰友圍坐著樂嗬半天。
遞根煙都能說成戰友情深。可惜啊,眼光差了些,偏偏嫁了個不省心的。”
他聲音突然沉了下去,帶著壓抑多年的火氣。
可她沒生氣,反而輕輕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