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褪去了平日在商場上的冷峻，溫柔而堅定，如同冬日裡穿透雲層的暖陽。
“我很清楚你害怕什麼，顧慮的是什麼。”他的指尖在即將觸碰到她時懸停在空中，最終隻是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像羽毛拂過水麵，“但瑤瑤，”他喚著她的名字，聲音輕得像是怕驚碎什麼，“不要劃清界限，好不好？”
慕容瑤的目光與他相接。夕陽的餘暉被光潔的大理石桌麵折射，落入她眼底流轉，像是融化的琥珀。
她看見他眼中盛滿的深情，那麼明亮，那麼堅定，讓她無法移開視線。
“好。”
這個簡單的音節輕輕落下，對簫莫來說卻意義非凡，他等待這個答案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心意。從十八歲那年第一次知道她，到如今二十六歲他倆在同一個空間裡，相伴而坐。
她在他生命中的位置從未動搖。上學時的他或許還不夠成熟，無法理解她決絕背後的苦衷。但歲月教會了他，真正的愛不是一帆風順的童話，而是曆經波折後的相守。
當年因好奇設計靠近的少女，如今已成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了解慕容瑤的倔強，更清楚她對自己的感情。六年前她的離開讓他委屈，回國後的幼稚舉動不過是想要引起她的注意——那些所謂的“報複”，現在想來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
但他知道，那隻是自己在試圖用所謂的“仇恨”來引起她的注意，希望她能夠看到他的存在和堅持。
一旦她真的放下自己，那他們是真的沒有機會了。
他始終願意順從她的心意。他明白，愛情需要尊重和包容，而不是一味地強求。
更何況，簫莫對自己有信心，他有大把時間證明自己，讓她動搖、讓她堅定地選擇自己的那一天。
他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眉間的褶皺舒展開來，語氣突然輕快，“說好了噢，彆騙我。”
尾音微微上揚，帶著掩飾不住的雀躍。
他伸手把慕容瑤麵前的牛排端了過來，動作自然地拿起刀叉開始切割。金屬切割牛肉發出細微的聲響。隻準備了一副刀叉，顯然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讓她自己動手。
慕容瑤望著他瞬間明亮起來的神情，心頭微微一顫。這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蕭氏繼承人，此刻眼中閃爍的光芒比窗外的夕陽還要耀眼。
一個念頭突然浮現在她腦海：
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畏首畏尾？
相信現實，不再相信愛情。
當權衡利弊成了本能，於是害怕傷害就避開傷害的源頭——這是她這些年築起的銅牆鐵壁。但此刻看著蕭莫專注切牛排的側臉，想著他對自己的情誼，那些堅固的防線似乎早就瓦解了。
不過是她過不了內心的坎。
“給。”他將切好的牛排推回她麵前，肉塊大小均勻，熟度正好，邊緣泛著誘人的淡淡粉紅色。
“謝謝。”她的聲音很輕，指尖在接過盤子時不經意碰到他的手背，像被燙到般迅速縮回。
蕭莫似乎沒注意到這個小插曲，正低頭切著自己的盤子裡的牛排。
慕容瑤望著盤中精心切好的牛排，思緒飄回六年前。那時的分彆挺偶像劇的，隻是沒有撕心裂肺，沒有驚天動地，更像是一場心照不宣的默契——她認清現實，遵從父母的決定，劃清與他的界限。
他接手家族的爛攤子，配合父親的安排，去往屬於他的世界。
她也曾天真地以為，年少時的悸動會隨著時間淡去。大學開學那天，站在嶄新的校園裡，她甚至鬆了一口氣：兩個世界的人，本就不該有交集。
能斷在那樣的時機之下，對彼此都好。
就這樣吧。
但現實總是出人意料。
“不合胃口？”蕭莫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他正關切地看著她，手中的叉子懸在半空。
“沒有，很好吃。”她急忙夾起一塊送入口中，肉質鮮嫩多汁，黑胡椒的香氣在舌尖綻放，迷迭香和蒜香隨即跟上，配合著牛肉的味道俘獲她的味覺。
父母數落的言語仿佛又在耳邊響起：“要不是你多管閒事，我們何必從大城市搬到這個小縣城……”
新聞裡蕭生談笑風生的畫麵與蕭莫在國外落魄的消息交織在一起，像一把鈍刀反複割著她的心。
“憑什麼？！”那個在無數個深夜裡嘶吼的聲音再次在心底響起。
她握緊筷子的手指微微發白。直到ptsd複發的那天，她才猛然醒悟：逃避解決不了問題。那些被壓抑的情緒，終將以更猛烈的方式反噬。
逃避有用，但對她的人生沒有意義。
她要自救。
“在想什麼？”蕭莫輕聲問道，目光溫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易碎品。
慕容瑤抬起頭，正對上他關切的雙眼。她很清楚簫莫知道些什麼，他並沒有說，反而選擇站在她身邊，對於他的理解，心中，一種難以道明的酸軟。
“在想……”她頓了頓，嘴角揚起一個釋然的弧度，“有些事，終於做個了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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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莫手上的動作未停，抬起頭看向她的眼睛很亮，像是夜空中突然被點亮的星辰。
當她回到這座城市時，即使有救過葉飛雪的情分在，即使和王笑書還能說上幾句話，即使與蕭莫有過刻骨銘心的過往。
她依然保持著清醒的認知——在蕭家、葉家這樣的豪門麵前，她什麼都不是。這個認知讓她在策劃對付蕭生時格外謹慎，每一個步驟都反複權衡。
直到那天在新聞上看到蕭莫回國的消息。
慕容瑤小口咀嚼著牛排，筷子在瓷盤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她曾天真地以為，六年的時光足以衝淡一切，那些年少時的悸動。
可當真正重逢時，那些被刻意壓抑的情感就像開閘的洪水般洶湧而來。她不得不承認，自己一直在控製心理預期——既害怕他真的忘了自己，又害怕他還記得。
蕭莫一如既往地堅定，讓她很高興。
他們都沒有變過，很高興。
他們能重新坐到一起吃飯，很高興。
他們還是彼此相愛的，很高興。
“蕭莫，”她放下筷子時，與瓷器相碰發出聲響，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但聽上去像是劃破水麵的石子，激起漣漪，“我們在一起吧。”
蕭莫的手懸在半空，銀質餐叉上的牛肉塊搖搖欲墜。窗外的雲仿佛停止了飄動，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這個瞬間，房間裡隻剩下冰箱運作的輕微嗡鳴。
“說實話，餓過頭了，”慕容瑤突然低下頭，用筷子夾起盤中的黃瓜，這個轉移話題的動作有些生硬，故作輕鬆，“涼拌黃瓜沒加辣椒嗎？”
她準備往自己碗裡放，手卻被一把抓住，黃瓜塊啪地掉進盤子裡。
蕭莫的掌心有些濕潤，喉結上下滾動：“等會兒，你說什麼？”他的聲音發顫，又自顧自地念叨起來，“嚇我一跳。你現在嗓子什麼情況不知道嗎？還吃辣椒。”
“噢，”慕容瑤抿抿嘴，眼底閃過一絲狡黠，“還要忌口啊，鬆手，黃瓜掉了。”
“不是，”蕭莫鬆開手又立刻抓回來，力道大得幾乎讓她吃痛，耳尖染上緋色，急切地追問，“你說真的？”
慕容瑤趁機掙脫他的手，夾起一塊黃瓜送入口中。清脆的聲響在安靜的餐廳裡格外清晰。